“呼韩邪在上林苑窥探过,本觉得韩文也是美人,如果不是毛延寿,又何致于有此波折?如今也不必去提它了!昭君,”
皇帝很起劲地说:“等韩文一动身,我立刻就封你为妃子。你喜欢用那个名字做名号?”
“昭君不知道,只要,”她道出了心声:“能够光明正大地侍奉皇上就好。”
“光明正大?”皇帝想了一会。点点头说:“我自有道理。将来的名号一定让你满意。”
“多谢皇上。”昭君提出一个要求:“请示皇上,可否准昭君去看一看韩文?”
“可以,可以!也是应该的。明天我就派周祥送你去。”
姊妹相见,离情cháo涌,执手私语,到了应该回宫的时候,犹自依依不舍。
“二姊,你请吧!”反是韩文催促:“回去晚了,许多不便。”
“不要紧,我再坐坐。”昭君从手腕上捋下一只绿镯子,递了过去:“三妹,这只镯子你戴着!”
“不,不!”韩文双手推拒:“二姊镯子是一对,拆散了不好。”
“我们姊妹不是拆散了吗?”昭君指着另一只手上所戴的玉镯,“这一只,是母亲给我的,亲情所奇,不便奉赠。送你的这一只,原是皇上所赐,我已跟皇上奏过,准我转赠。三妹,你不必客气!此去风尘仆仆,万里荒凉,三妹为我受苦,实在于心不安。区区微物,亦说不上报答,只不过见物如见人而已。”
“既是二姊这样说,我就觍颜拜受了。”
于是昭君拉过韩文的手来,亲自替她将镯子戴上,眼泪却忍不住一阵阵流,滴在镯子上,显得玉色格外鲜艳。
韩文当然也很伤心,不过比昭君来得坚qiáng,所以反而劝慰:“二姊,你不必为我难过,我觉得能够这样,总qiáng似在后宫埋没。”
“三妹,你能够这样想,我很安慰,你尽管放心去吧,我自会提醒皇上,格外派人照应伯父、伯母。”
“多谢二姊!”韩文又说:“还有大姊、四妹。”
“这更不用你惦念,我自会就近照应。三妹,塞外严寒,你的身子并不算好,千万自己保重。”
“是,我知道。”
正谈到这里,周祥在门外大声喊道:“要事面禀。”
确是要事,慈寿宫派人来通知,太后召见昭君及韩文。
当着皇帝、皇后、冯婕妤、昭君的面,太后问韩文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代替昭君远嫁塞外?”
“是!”韩文毫不含糊地说:“回奏皇太后,韩文心甘情愿。”
“我可再提醒你,如果嫁过去以后,日子过得不如意,有怨言了,或者平时语言不当了,泄漏了真相,这,”太后神色凛然地说:“这可不是儿戏之事。”
“皇太后请释慈怀,韩文此去,一切利害关系,都已彻头彻尾想过,决不敢丝毫疏忽,贻患国家。”
“好,好——”太后颇为嘉许:“果能深明大义!”
“多谢皇太后夸奖。”
“皇帝,”太后突然提高了声音喊。
“臣儿在!”
“从今天起,”太后指着韩文说:“她就是王昭君。”
“是的,”
“从今天起,她就是宁胡长公主。”
“正是。”
“那么她呢?”太后指向昭君:“不但封号没有了,连姓名都没有了。”
皇帝一愣,旋即欣然,“回奏母后,”他说:“还是有名有姓了,姓王名嫱。”
“恢复了本名也好。”
“再回奏母后、儿臣要封王嫱为‘明妃’。请母后赐准。”
此言一出,自太后以下,脸上都浮起一层难以言喻的表情,除却皇帝与昭君以外,其余的人的感觉,大致相同,骤听之下,似乎意外;细想一想,势所必然。
虽说势所必然,到底要奉了懿旨,才能作数,所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老太后脸上,唯一的例外是昭君。低着头是悚恐待命的模样。
就这一副近乎悚恐的神态,使得太后于心不忍。本来民间佳丽,一经选入后宫,人人都有被封为妃嫔的资格,太后是没有理由不准的。她此刻踌躇的是,妃子的名位高于婕妤。昭君后来居上,对冯婕妤一说,似乎委屈了些。欲求公平,不是抑此,便是扬彼。太后想了一会,决定做一件大欢喜之事。
“皇帝!”她喊。
“臣儿在。”皇帝不免紧张了,一面答应,一面偷觑太后。
“准封王嫱为明妃。”
“是!”皇帝响亮地答应。
“不过,冯婕妤亦该晋封了。”
“是!是!臣儿遵懿旨。”皇帝欣然乐从,接着转脸喊道:“明妃!”
昭君茫然不省,还是韩文轻轻推了她一下,方始憬悟,急忙敛手答应:“臣妾在。”
“还不快向太后谢恩?”
“是!”昭君整一整襟袂,盈盈下拜:“臣妾叩谢太后。”
太后少不得有一番勉尽妇职,辅助皇后善事皇帝的勉励之词。接着又指示昭君以大礼参见皇后,并与冯婕妤见了礼。
昭君尊称她为“姐姐”。
然后,太后赐宴,除了皇后的态度,略见淡漠以外,慈寿宫中倒是笑语喧哗,很热闹了一阵。王昭君 》 王昭君 14
王昭君 14
经过彻夜的考虑,史衡之终于作了大胆的决定。
于是,刚刚出了雁门关的呼韩邪,便已知道昭君已被封为明妃,移居与未央宫有木桥相连的建章宫。册封典礼,定在宁胡长公主与呼韩邪成了嘉礼以后举行。
信是胡里图事先的安排,由在汉地经商多年的,jīng通汉语的“胡贾”专程送到的。同时还有史衡之的口信,只能他给呼韩邪写信,呼韩邪不能写信给他,显然的,这是为了保密免祸。
“怎么办?”呼韩邪向毛延寿问计。
“要看单于的意思。”毛延寿答说:“我早就说过,一离了虎口,就是单于狠了。”
“对!”呼韩邪勃然作色,抚刀而起:“我的气受够了。得好好发兵找石显算帐!”
“单于,单于,”胡里图比较识大体,急忙劝阻:“不必生气,不必生气。”
“哼!你的气量倒大。”
由此开始。呼韩邪拿胡里图出气,发了好大一顿牢骚,胡里图逆来顺受,不发一声。毛延寿少不得作个和事佬,从中解劝。顺便又附和着呼韩邪,骂皇帝、骂石敢当。胡里图颇有反感,但也不发一声。
直到呼韩邪怒气已减,而又单独相处时,他才婉言相劝:“单于,老毛别有用心,唯恐天下不乱。单于如果劳师动众,为老毛报私仇,那不是太不上算了吗?”
“嗯,嗯,这话算你有理。可是事情没有了结,莫非就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