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_高阳【完结】(135)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阳

  在董小宛的记忆中,平时,她并不注意冒辟疆的脸,总愿意盯着他的双手。冒辟疆的手非常白净,看起来觉得有些苍白,也像是被脂粉涂过似的。尤其冒辟疆的左手小拇指,竟然与无名指差不多长,还长着一片透明的修剪的很好看的白指甲,那指甲不是用剪刀修理出来的。董小宛曾多次看见冒辟疆读书或在考虑什么时,就把小指甲送入唇边,用同样漂亮整齐的牙齿沿着指甲的边缘咬动不停。在夜晚上chuáng时,冒辟疆会用他的右手从容地摸遍她的全身。她能感到冒辟疆那片透明指甲有时刺痛了她的肌肤。冒辟疆很有经验,能够让一个女人在平常的时候得到愉快。

  要寻找记忆中那些值得留存的往事,对于眼前的董小宛似乎要求太高了,它们就像阳光中漂浮不定的粉尘,怎么也留不住。要不是那片不停晃动的白指甲,勾起她早已沉睡的记忆,她差不多以为自己已在yīn府里等候阎罗的询问呢。

  那个灯火阑珊的夜晚。董小宛和冒辟疆绕过人群,躲开了纸醉金迷的晚宴,从李大娘家跑出来。穿过中间的庭院时,看见一个人影躺在一棵梅树下面,是吴次尾醉如烂泥地在那里朗诵南宋抗金英雄辛弃疾的《京口北古亭。怀古》。

  冒辟疆朝吴次尾喊了几声。吴次尾没有理他,董小宛说道:“是不是把他扶进屋去,担心着了凉。”

  冒辟疆左手牵着董小宛,走过去用右手拉了几下吴次尾,吴次尾仍然不理他,还是泪流满面地躺着朗诵。冒辟疆停下来对董小宛说:“我们还是走吧,他一直都是这个脾气,自从清军入关以来,他就开始喝得烂醉,喝醉后就哭,劝他也没用。我们还是走吧。”

  冒辟疆牵着董小宛走出大门时,还能听见吴次尾变了调的哭腔“…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

  一到家,冒辟疆就往卧房里去,董小宛本打算给冒辟疆做碗蛋汤,看见冒辟疆往楼上走也就跟了去。

  冒辟疆坐在chuáng边,把小宛拉过来揽在怀中,然后让她把鞋脱了,在自己身旁坐下。那天小宛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动,她很麻利地上了chuáng,还未坐稳,冒辟疆那只漂亮的白手就势如破竹般伸进她的内衣里,董小宛感到那只手像只小猫的爪子在胸前戏耍,她想阻止,却立即回到了曾经熟悉的沉迷中去了。

  “你轻点!”董小宛感到了冒辟疆透明的指甲又划疼了自己的前胸,如同小猫的牙齿咬了她一下。

  “我要娶你!家严同意我娶你了。你知道么?”冒辟疆闭上眼睛说,嘴角的翕动像在梦中呓语。

  董小宛盯着冒辟疆秀气的脸,喃喃地说:“这可是大事!”

  董小宛把衣服扣子全抖开了,露出那片雪白的世界。最后,冒辟疆睡着了。董小宛低头看,在自己胸前的白色的肌肤上,有一道被冒辟疆的指甲划出的红色小河,欢腾地流向腹地去了。

  “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片透明的白指甲。”董小宛自言自语地道。

  ——

  中文东西网整理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二十四章 深宫孤魂关于董小宛的生世有许多传说。清朝文人张cháo辑所编《虞初新志》卷三中,所收集的明末清初的文言短篇小说,记载了冒辟疆和董小宛的生活故事。张cháo辑本人曾与冒辟疆、孔尚任、陈维崧这些清初文人有过一些jiāo往。

  《虞初新志》中,收集了明末清初才子张明弼的《冒姬董小宛传》。张明弼,字公亮,号琴牧子,和冒辟疆私jiāo甚笃。

  他在《冒姬董小宛传》中,叙述了董小宛与冒辟疆悲欢离合的一生,小说写得很有激情。

  对于董小宛的死,《冒姬董小宛传》中有些语焉不祥,没有明确记载董小宛的死。书中只是说,董小宛嫁给如皋名士冒辟疆为侍姬后,就和冒辟疆在金陵的艳月楼居住,收集古玩字弧。整日与冒辟疆读书画画,弹琴下棋,品赏茗香,清兵南下时,辗转流离了九年。卒于顺治八年,死时二十七岁。

  董小宛临死时,是被一艘小船运回如皋的。

  顺治八年二月。冬天的寒意迟迟不离去,头晚的大雪压断了河边的许多树枝,光秃秃的原野模糊了原有的轮廓。船是临近傍晚抵达如皋城南门外的。这个傍晚和以往的天气一样,看不到一些吉祥的云彩。

  刘嫂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她感到思维已经麻木了,她希望龙兰已赶到了冒府并通知了冒辟疆。刘嫂知道,如果冒辟疆来迟了的话,恐怕见不到董小宛了。她认为,不到天黑,董小宛就会死去。

  山东一枝梅龙兰,不仅是个武林好手,而且脚下的功夫也甚了得。他从船头飞身上岸后,就行走如飞地赶往集贤里,通知冒辟疆。

  龙兰一路不停地来到冒府。碰到冒府管家冒全,冒全告诉龙兰,公子正在水绘园养息,他便疾走如风地赶往水绘园。

  茗烟正拿着个扁形灯笼在门边转,看见龙兰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茗烟笑着迎了上去:“大师!我家公子正在一默斋呢,我领你前去。”

  “好。”龙兰点头道,就跟茗烟去了一默斋。

  冒辟疆正昏昏欲睡地躺在铺着狗皮的楠竹躺椅上,旁边生着一盆木炭火,炭火燃得很旺,把昏暗的屋子照得通亮。

  冒辟疆听见说话,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睛朝外面一看,看见huáng昏中龙兰汗流满面地跟着茗烟朝一默斋走来。冒辟疆一跳就站了起来。

  龙兰进屋后,冒辟疆上前抓住龙兰的双手,忙问:“二哥,小宛她好么?”

  龙兰点点头:“兄弟,小宛她回来了!船已差不多到了如皋南门外,你快叫人预备轿子去接她。”龙兰看着冒辟疆激动万分的样子说:“她受伤了。”

  “受伤了!重么?”

  “重!”龙兰有些烦躁地说:“你还是先赶去吧。”

  冒辟疆心烦意乱地不停走动。龙兰走出去叫茗烟,吩咐他快去禀告冒辟疆的父母。这时冒全也赶来了,龙兰就吩咐冒全找几个人,抬一顶软轿赶往南门外的码头上。

  龙兰吩咐完后,走进屋里看见冒辟疆时,吃了一惊。

  他看见冒辟疆泪流满面。龙兰不知道冒辟疆的jīng神是否受到了刺激,他想,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就走过去一把抓住冒辟疆的手腕,他感到冒辟疆的手腕颤抖不止。

  “贤弟,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冒辟疆停止了走动,看着龙兰,迷茫的眼睛突然放出光彩:“她回来了!小宛回来了。”

  冒辟疆骑上马背时,突然jīng神陡长,把马骑得飞快,就连龙兰也被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不一会儿工夫,冒辟疆的马就跑到了南门外的码头上。他一上船就奔往船舱。刘嫂刚来得及喊声:“小宛妹妹,冒郎来了!”就见冒辟疆扑倒在董小宛的身边。

  这时,昏迷不醒的董小宛似乎听见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dòng。她费力地收回散乱的思绪。最后确信那些声音是由呼喊声和哭声混杂在一起。董小宛不由jīng神一振,感觉到这些声音久远而熟悉。她努力睁开了双眼,看着消瘦的冒辟疆,把头朝他微微地点着。苍白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龙兰赶到船上看见这种情形,就拉了拉冒辟疆说道:“贤弟,这不是悲伤的时候,救人要紧,赶紧把小宛抬回家去,找个郎中来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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