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也。”
“我也风闻史大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也早有投奔之意。
今听冒公子之言,乃坚定了决心,正是这个月就去投奔,大展宏图。“”在下佩服。“
“冒公子此去京城也是择主而栖吗?”
“非也。”冒辟疆勾动了对父亲安危的忧心,面露悲痛,因见陈君悦是慡直忠贞之士,便简略地叙了一遍家事。
陈君悦惊讶地起身鞠了一躬道:“原来是冒起宗冒大人的公子在此。怠慢,怠慢!”
“陈兄何至如此?”
“去年冒大人随军过境,顺路剿灭本地三处恶魔,给本地带来平安,乃大恩之人也。”
陈君悦叫来管家,吩咐摆酒席。冒辟疆慌忙起身道:“不再打扰了。在下救父心切,马上就要起程,多谢陈兄厚意。”
陈君悦挽留不住,握住他的手道:“归来时一定到寒舍多住几日。”
冒辟疆整装待发。有人帮他牵来马匹,刚走到回廊下,那匹马忽然前蹄一闪,跪将下来,冒辟疆大吃一惊。
陈君悦见此情景,说道:“此马连日奔波疲惫,有小疾染身,不可再骑,需调养几日。”
“如何是好?”冒辟疆急得浑身冒汗,“马儿啊马儿,怎么关键时候就拖我后腿呢?”
陈君悦功道:“冒公子,此乃天意,何不在此多呆几天呢?”
“救人如救火,岂敢延误。”冒辟疆沧然泪下,“苍天可谅,孝心足鉴,何罪之有?”
陈君悦叹了口气,对管家道:“把我的huáng骠马牵来。”管家极不情愿地去牵了马。他对冒辟疆道:“冒公子诚心感人,君悦送你一匹马,但愿快去快回,君悦翘首以待。”
冒辟疆别了陈君悦,打马北上,晌午时,到了huáng泥庄,庄前有家酒店,他翻身下马,将马系在门前柳树上,走了进去。
他点了几样小菜,要了半壶酒,想吃米饭,店里没有,只好要了碗肉丝面条。他看见店门两边挂了七八把刀,刚好店小二端来一碟豆腐gān。他问道:“酒店挂刀做什么?”店小二瞧瞧他答道:“刀算什么?世上最锋利的刀最终只能切豆腐。”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当然。这是‘一枝梅’说的名言”“一枝梅?龙兰?”
“对,河南道上有名的盗帅。”
“哪儿能找到他?”
店小二莫名其妙地瞧他几眼,答道:“来无影去无踪,鬼知道在哪儿。”说罢走开了。酒店中的人都没注意到墙角闷着喝酒的人,那戴斗笠的人回头看了看冒辟疆,目光jīng锐一闪。
冒辟疆吃饱喝足,喊小二算帐,往怀里一摸却没了碎银子。店小二见他没摸出银子,笑脸忽然一变,盯着他。冒辟疆扯过包袱,拉开时不小心滚出来几锭纹银,滚到楼板上咚咚有声而又闪闪发光。他急忙捡起来,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店小二兴奋地递给他一把刀,他用刀割下小半锭银子,店小二用秤一称,比这顿酒钱多了几钱,嘴上却说道:“客官好刀法,切得不多不少刚好这顿饭钱。”
冒辟疆也不多说。提了包袱出门上马而去。墙角的戴笠人心想,此人露了行藏,看样子身上银子不少。
chūn日午后,空气中堆积着浓郁的花粉气息,令人沉闷。冒辟疆后悔刚才实不该喝了过量的酒,本来以为可以解解乏,反而将脑袋搞得很沉,后脑勺像灌了一勺铅似的。他放慢马速,在马背上挺直身子微垂着头打着瞌睡。那匹马似乎颇通人性,它慢悠悠走过一座小木桥,顺便扭头咬了一口桥头边的青草。
冒辟疆睡意朦胧中恍惚觉得它吃了几朵粉红色的小花。
在他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董小宛的背影,他慌忙追赶上去,她一转身却变成了一个苍老的男人面孔,竟是他爹。他猛然地一惊,赶路的念头涌上脑际,驱走了睡意。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穿过一片绽满新绿的树林,这条官道正在几座山丘的腹地盘旋。他驱赶树林中飞出来的一群群的叫不出名字的飞虫,它们在他头顶密集地跟随着,搞得他心烦意乱,终于上了岗上,风一chuī,飞虫就顺风chuī到树林里去了。周围都是黑压压的高大乔木,yīn森森地发出阵阵叹息,连树梢上摇动的新绿都没法掩盖几分。
冒辟疆正待催马快去,身后飞骑赶来两匹快马,他朝路边让了让。两匹马和他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一位骑手从马鞍上欠起身,伸手快如闪电般抢了他的包裹。他大叫道:“放下。”
另一人在马身上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腹。他顿觉千斤重力将自己一撞,人已飞了起来,朝岗下的树林中直扑而去……
两个qiáng盗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得了手,忍不住纵马狂笑,脸上闪烁着喜悦之情。两人在马上相互击掌庆贺,殊不知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更厉害的角色正吊在前方一株松树上,俯视着他们。
树上这人正是前面酒店那位戴着斗笠的人。眼见两个qiáng盗得意洋洋到了树下,他一纵身,像一只巨鹰扑食小jī似的垂直地扑下去。拿着包裹的那个qiáng盗但见人影一闪,自己手里已空dàng档的什么也没有了。
两个qiáng盗勒住马,拔刀在手。看见一位戴斗笠的武林人物站在路中间,右手提着一条铁棍,左手提着包裹。“你这厮凭空找死,大爷的钱也敢抢。”两人挥刀朝他劈去。那人朝后翻了几个跟斗,只见他一扬手,那斗笠便飞了起来,像一只灰huáng的母jī从高处朝低处飞去,不偏不倚戴在一株松树的顶端。两个qiáng盗一刀劈空,便有些清醒了。一人突然问道:“来人可是‘一枝梅’龙兰?”另一人也道:“龙大侠何故跟咱们这些毛贼过不去呢?”
“不义之财,人人俱可图之。”龙兰说罢,扬长而去。两个qiáng盗却不敢再追,gān脆策马去叫救兵再来和龙兰拼一场。
龙兰独自走了一段路,见两个毛贼没有追来,便跳上一棵树,将包裹打开来,除了几套gān净儒衫外,还有二百余两银子。龙兰看着这些银子,仿佛欣赏什么东西一般眯着眼缝。
树枝在他身下一上一下地晃悠着。他在心中暗暗分配着这些银子:十两给王老汉买牛;二十两给赵寡妇治病;三十两给孟夫子作回家盘缠;四十两给刘二买块地;五十两给庙里的沙离和尚助他重振香火……
正分得意之时,外儒衫中落出一封信来,飘飘扬扬飞下树去。龙兰飞身落下,将信抓在手上。但见信封上写着:“一枝梅龙兰亲启”竟是写给自己的。忙扯信出来来看,原来是自己同族兄弟‘一楫夺命’龙游的亲笔信。他看完信,一拍大腿道:“差点坏了大事。”忙将包裹重新收拾好,背在身上,一路往回走,寻那个了不起的冒辟疆,心里琢磨这些银子分不得。
树林里到处不见冒辟疆的影子,心想:“是不是被qiáng盗一刀杀死。”但一路寻来,都未见一丝血迹。纵使草丛中有鲜血,他龙兰也嗅得出,这是他从小操练武功练出来的真本事,便知道那冒辟疆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