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可用!巫山、南陵的蜀军不足平,所当切戒者,是‘不骄’二字!”刘光乂这样叮嘱他的部属。
“我还要为副帅添两个字,”曹彬接口说道:“不躁。”
“是!”李进卿,张廷翰和其他将领,齐声答应。
于是一方面飞章入奏告捷,特别为平蜀大军归州路第一个立功殉国的杨士良请赐优厚的恤典;一方面展开了接续在克巫山、南陵以后的水陆两军共破夔州的部署。
“国华!”刘光乂问曹彬:“南陵方面的消息如何联络?”
“已有约定,而且我已经派了人。”
约定的联络方法是:由曹彬选派一队脚程快的劲卒,带着向导由巫山峡南岸向西推进,沿路布置步哨,一里路一个,一直伸展到南陵附近;如果王令岩得手,燃草升烟为号,步哨奔走相告,递传到发现战舰时,自岸上发she“鸣镝”——响箭,便是佳音。
“倘若三令岩失败呢?”刘光乂又问:“那就根本不能发什么信号;然则我们这里何由得知他已经失败,或是还不曾动手?”
“动手的时间,是约好了的,在今天中午。如果王会岩不曾得手,必有迹象;譬如说,他一定会下令备战,人马调动集中的情形,瞒不住最前线的步哨,一定也有消息传过来——我不希望看到一枝火箭。”
“一枝火箭,就表示王令岩失败了?”
“是的。”
“那就全力前进吧!”刘光乂又下令:“让我们早早发现鸣镝。”
9
越过羊肠一线,垂崖千层,险峻曲折,号称“一百八盘”的南陵山,终于看到了沿江列布的蜀军战舰。
看一看日色,不过辰正时分,时间从容得很,刘雄——王令岩的化名——站住脚说:“可以找地方歇一歇了。”
要找个休息的地方,丝毫不难,隐秘的山dòng极多。但刘雄仍旧很仔细地选择,看到第三处才表满意;因为重重崖石的遮蔽之中,恰好有个缺口,可以鸟瞰南陵的镇市。
大家都没有说话,一路来都是如此,非必要不开口,保持着高度的默契;每到休息时,必有一个人守卫,这一次正好轮到吴惠龙——改了姓的张惠龙,他就守住那个缺口,悄悄地张望着。
南陵镇市不大,但人烟似乎很稠密,细看去穿了军服的居多;大概蜀军的水师都上了岸,满街闲逛,见得军纪不佳。
“老吴!”刘雄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你看到没有?袁德宏大概就住在那里!”
他是指的镇市中的特别显著的一座大宅,吴惠龙的视力特佳,细看了一下,很肯定地说:“一点不错,内院都有卫兵守卫。”
“看样子,已经开始警戒。想来已经得到了前方的消息。”
“很可能的。”吴惠龙说:“不过就是警戒,也很松一弛;你看,他们的战舰上毫无动静。”
“嗯。”刘雄很深沉地微皱着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似地。
“刘大哥!我有句老实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有什么不该?尽管说。”
“看样子,大可打一场硬仗。我怕——”吴惠龙很吃力地说:“我们这么做,反倒会弄巧成绌。”
刘雄平静地点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弄巧成拙倒不会。”
“是!”吴惠龙不便再说什么泄气的话了。
“我想把原来的计划,稍稍改变一下。”刘雄回身看了一下:“在他们两个人当中,派一个人回去,报告这里的情形,请大队即速前进。这样、就算我们失败了,总还有一个消息送回去,算得不虚此行。”
吴惠龙自然赞成这个办法,于是刘雄回到山dòng,说了缘由,问他们谁愿回去送信?
那两个人,称为老朱、老尤的,谁也不愿。尽管刘雄再三解释,传递这个消息的任务,极其重要,而且保证算作一件大功;但这两个人仍是推诿着。迫不得已,刘雄只好仿照“关扑”的方式,以掷铜钱猜正反来决定谁去谁留。
巧得很,该脚程最快的老尤回去送消息,刘雄很高兴地说:“这是天意。快去吧,辛苦、辛苦!”
等他往回一走、刘雄他们三个人也下山了。快近市镇时,刘雄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个人一齐做出东张西望,兴奋中微显不安的神色;特别是老朱,显得久别还乡似地,特有一种亲切的喜悦。
这是有意要引人注目。果然,等他们在一家茶店歇足时,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带着两名小卒,一直走了进来;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是冲着他们来的:于是三个人的脸色越发兴奋,而刘雄则做出准备答话的神情。
“姓什么?”那蜀军军官指着他问。
“我姓刘。”
“从那里来?”
刘雄望一望茶店中在看热闹的那些人,颇有踌躇之色。
“问你呀!”蜀军军官脸一扬:“快说!”
“这样,”刘雄低声答道:“请借一步说话。”
蜀军军官紧盯着他看了看,接着视线又扫过吴惠龙和老朱,最后落在他自己的两名“弟兄”脸上,使个眼色,意思是叫他们监视着吴惠龙和老朱。这才转脸向刘雄说一声:“这面来!”
找了僻静的一角坐下,刘雄以仅仅能让对方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从宋朝的军队里逃出来的。”。
这一说蜀军军官大为紧张,但似乎不愿让刘雄看出他的本心,qiáng自镇静着问道:“那里的宋军?荆州的吗?”
“咦!”刘雄故意很诧异地:“怎么,宋朝派两路军队侵犯我们蜀国;校尉,你还不知道?”
“什么?”对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说‘我们蜀国’?”
“是!”刘雄平静地答道:“我们蜀国。”
蜀军军官怔怔地望着他,困惑地自语:“这……这是怎么回事。”
“校尉。”刘雄歉然地说:“实在对不起,有些话我不能跟你说。不过遇到校尉这样沉着的人,我很高兴,请问贵姓?”
“我姓周”
“周兄!”刘雄顺口改了称呼,亲切自然:“我一定要跟袁将军说,你很会办事。”
听这口气,姓周的又是一愣,然后,他似乎一下子想通了,顿时换了谦恭的神色:“我冒昧请教阁下的身份。”
“此时我还不便跟你说。”刘雄答道:“军情紧急,事不宜迟。”
“是!我马上带你去到指挥使府里去。不过,我该如何通报?”
“你只说我是开封来的,也算是王都统所派,有机密要事面陈。”
“喔!王都统?可是王节度使?”
“对了!就是名讳上昭下远的王节度使。”
“好!好!”姓周的又问:“那两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