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_高阳【完结】(37)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阳

  这时蜀寨虽乱,却仍有抵御的措施;火光影里,不断有乱箭she了出来,而陈陶全然不惧,奋勇抢攻,只见他到了寨门前,举刀便砍;果然周武成那把刀快,陈陶的武艺也好,一刀下去,正在门缝中,劈开了里面的门闩,横身一撞,寨门已破。

  李进卿方在高兴,突然发见寨门里挺出一枝矛来;一声“不好”还不曾喊出口,已见那枝矛当胸刺中了陈陶。

  李进卿一见,大惊失色,就待冲了上去,却让左右的卫士挡住了。这一挡,让他了解了作为一个指挥使在阵前的责任;此时蜀寨中仍有不密却也不疏的飞篁she出来,如果进入she程以内,设或中箭,全军皆乱,因而只得咬一咬牙,痛苦地望着。

  他望见冲锋的士兵,为了救援他们的都头,格外鼓噪贾勇,只以陈陶孤身深入,与他的部下相距甚远,遥见他身受重伤,依然坚持,左手捏住矛尖已入胸中的矛杆,右手舞着周武成的那把刀,乱砍乱杀,那两扇坚固的寨门,已砍坏不能再闭。地上,一线鲜红,蜒蜒下流;而寨里寨外,火势渐炽,因为天早gān燥,山上的树木,也有了好几个火头,这时如果再起一阵大风,立刻便可以烧红整座羊角山。

  面对这样的形势,蜀军愈显怯意;李进卿从火光中看出端倪,更怕大火封住蜀寨,玉石俱毁,而锁江的浮桥依然存在,阻住南陵舟师,不得西上,那便是虽胜犹败。

  因此,李进卿决意qiáng攻,下令抢寨;大队踏着陈陶的血迹,着着bī进。这时陈陶已经力竭阵亡,前队牺牲的甚多,但毕竟也有一部份人冲入寨内,形成混战;身陷重围的人望见主将旗帜,无不奋然反攻,以一当十,杀开一条血路,与大队重新相会。

  “蜀军投降!”李进卿命人在高处大喊:“放下武器者活命!”

  于是有的投降,而有的仍在顽抗。李进卿把寨中战事jiāo给周武成指挥,自领两百亲兵,一百弓箭手;以凌厉无匹之势,直趋南端崖壁,这才发觉羊角山顶的寨子,为锁江浮桥的命脉所在——南面崖壁,向里凹进,凿开一条极陡的石级坡路。是北岸得以走回浮桥的唯一通路,而此刻为李进卿所掌握了。

  那座浮桥,共有三层敌棚,平时驻兵守望,战时可凭以拒敌;但面对江面,对于羊角山的寨子,无所作用。再望到南岸水寨,蜀军甚多;因为距离颇远,喊话不便,李进卿不知如何叫他们投降?只觉得锁江浮桥,无论如何皆须摧毁,才可以让武守谦所率领的战舰畅行无阻,因而断然决定,发she火箭,先烧掉浮桥,然后看南岸蜀军水寨的动静再作计较。

  于是李进卿亲手she出一支火箭,斜插在浮桥正中的敌棚上。居然还有一名蜀军,想去拔掉火箭;但手刚伸了出来,另一支火箭却也到了,当胸she着,顿时栽倒——宋军此时都跟着李进卿行动,满空中的火箭,纷纷飞向浮桥,无数火头连接成一片火墙。江面当风,烈焰飞卷,于是南城寨上,树起一面白旗,宋军高声欢呼,山鸣谷应。再看羊角山中,混战的局势已经结束,被缴了械的蜀军,正会同宋军在扑灭寨中的大火。

  13

  当巫山失守、夔州吃紧的消息传到成都,也正是王昭远兵败退保剑门的流言纷传道路之时;没兴一齐来,蜀主孟昶绕室彷徨,焦灼不安,一天一夜,食不下咽。

  他召集重臣李昊等人商量,谁也不知有何拒敌保境的良策,愁颜相对之中,唯有希望以诸葛亮自命的王昭远,不如道路传言的那么窝囊;退保剑门之说,未必是真。可是逃回来的降卒,无情地证明了“流言”竟为事实,剑门以北的疆土,非蜀所有;招讨使韩保贞,已为宋军俘虏。

  韩保贞被王昭远派为先锋,扼守南郑一带。王全斌大军自凤州入境,很轻易地就拿下了略阳县北的万初、燕子两砦;韩保贞大起恐慌,与李进商量,决定退守三泉城。

  三泉城在略阳县南二百里,南面是五丁关,西通阳平,东连南郑,为蜀道之口,形势异常重要,但地形之险,无补于军心之寒;宋军马军都指挥使史延德奋勇攻城,韩保贞不战而溃,单骑脱逃,为史延德追来生擒了去。

  于是由宁羌深入,连破朝天关,小漫山砦;蜀军退保大漫山砦。这两个砦就在大小漫天岭上,两峰相连,高出云表,中间隔一条嘉陵江,名为深渡;王全斌自率大军,在此与破了小漫山砦的副都部署崔彦进会师,重新部署,派出马军都监康延泽、步军都指挥使张方友,与史延德共分三路进兵。这一仗蜀军大败而溃,都监赵崇韬收拾残军,渡过昭化以东嘉陵与白水二江合流的桔柏津,烧去浮桥,退保剑门。

  这时王昭远在后面,手执铁如意,缓缓北上;及至连番失利的消息报到,他还qiáng作镇静,以为胜败兵家常事,一时的得失,不足以影响全局。当然,这是因为他相信剑门天险,一定可以守得住,所以还不太着慌。

  王全斌在昭化,他确是在为如何破剑门大伤脑筋——大小剑山,峭崖中断、壁立千仞;小剑山“截野横天,奔岭倒地”,更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的重险;而且蜀军以逸待劳,更占便宜,所以力战即使能克,牺牲必定惨重。王全斌心心念念在思量的是如何奇袭智取?

  奇袭也要有路才行!他连日召集将领会议,总是一提到进攻的路线,便无法再谈得下去。但旷日持久,且当严寒之际,顿兵不进,无论如何不是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有选募死士,轮番仰攻,希望以高昂的士气,寒敌之胆,或许在那时会有乘瑕蹈隙的机会出现。

  这是他心里的打算,尚未作成决定;孤注一掷而获胜的公算不大,关系到底太重大了!因而他在帐中彻夜徘徊始终委决不下。

  更鼓已打三点,除却“啼留留”的风声以外,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哪知突然有马蹄的声音,自远而近,到帐外停住,随即看见卫士领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先锋都军头向韬;另一个却不认识,但从服饰上看得出是个投降的蜀军。

  “元帅!”向韬脸上有着掩抑不住的喜色;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有个极机密的好消息要奉陈。”

  听得这话,引领的卫士,立即退了出去;王全斌便很沉着地吩咐:“随我来!”

  进入后帐,他站定了身子,看着那名降车,向韬便指着他引见:“这是蜀军中的弟兄——”

  那人很机伶,跪了下去说道:“小的名叫周平,叩见元帅。”

  “周平有好消息。”向韬说:“元帅可否让他站着回话。”

  “当然,当然!”王全斌索性假以词色:“请起来,坐下谈!”

  说着,他走到地炉旁边,用铁着夹了几块炭,投入炉中,亲手拨着火;向韬和周平跟了过去,跪坐在他面前,两人对看了一眼,向韬才低声告诉王全试:“有一条秘径可通剑门。”

  “喔!”王全斌倏然抬眼,眼睛发亮了。

  “你说吧!”向韬怕周平紧张:“我们元帅,驭下最宽,你不必拘束,细细说给元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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