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良好,再作一次妻子无论如何是很值得的,她想;并对自己曾一度打算孤身
生活下去的念头进行嘲讽和批判。那是多么的傻! 虽然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可
第一个作过她丈夫的那男人并未曾给予她什么亲爱,一点儿也未曾给予。那男人
只不过需要她,更准确地说是需要一个女人,一个白日里侍候他夜里还得侍候他
的女奴。他是一个又懒又馋又自私又软弱在“火红”年代什么男人的享乐都想获
得什么男人的责任都不想付出的知青队伍中的“少爷”。
“哎,”她慢声慢语开口道,“咱俩得说清楚,咱俩究竟是‘红先黑后’,
还是‘黑先红后’啊? ”
“‘红先黑后’嘛!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 ……”
“你再说,你再说! ……”她倏地一翻身,一只手拧住他耳朵,嗔怒地瞪着
他。
“黑先红后”黑先红后‘就算’黑先红后‘还不成么! ……“
“就算? 怎么叫就算? 你这人太缺德……”
“好好好,不算,不算……”
“不算更不行! 照我的话说——我和曲秀娟是‘黑先红后’! 天地良心证明
是‘黑先红后’! ……”
“我说,我说,拧疼我啦! 我和曲秀娟是‘黑先红后’! 天地良心证明是‘
黑先红后’! ……”
“儿子,听见了没有? 将来他给你妈气受,你也得替妈证明! ……”
“我当然证明啦! ”儿子开心地嘻嘻笑,随后问,“妈,什么是‘黑先红后
’呀? ”
她放开他耳朵,说:“就是他上赶着来给你当爸的! ”
儿子认认真真地说:“妈,这我愿意作证。我才不喜欢那个人呢! 他比叔叔
老……”
“叫我什么?!”
“他比……爸爸老,还镶着一颗银牙! 还总爱说‘是的,是的’,还总爱眨
巴眼睛……”
姚守义哈哈大笑。
她也难为情地笑了。
这时,有人敲窗:“小曲,小曲,你起了没有? ……”
她立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捂住儿子的嘴。
“你还没起? ……”一个女人的声音。
“没呢……韩嫂你有事儿? ……”
“可不有事儿咋的! 你先给我开门,外边冷着呢! ”
“这…我儿子病了……发烧啊……受不得一丁点冷风……
有事儿你说吧,我在屋里听着……“
“你儿子也病了? 咋整的,赶一块堆了呢! 那我告诉你说呀,老赵他住院了
! 你别心急啊? 阑尾炎! 阑尾炎你也得去看看人家呀,是不是? 现在人家需要你
表现这份儿情意嘛! 是不是? ……
我的话你听清没有啊? ……“
“听清了……”
“那你今天抽空儿就去看看人家吧,我替你照应儿子! ”
“好……我去! ……”
“那我走了……”一阵脚步踩雪的嘎吱声渐远。
她缓缓坐起,缓缓将双手从他和儿子嘴上收回,探身撩开一角窗帘。
好大一场雪! 足有一尺厚。
“谁? ……”他问。
“介绍人。”她放下窗帘,呆愣愣地瞧着他。
“什么介绍人啊? ”
“你装糊涂是不是?!”她像只猫似的扑到他身上,又是打又是咬又是掐又是
拧,十八般武艺大显身手。足足发泄够了,她就双手掩面哭了。
他受了惩罚后才明白“介绍人”是“什么”,也就明白了“老赵”
何许人。好情绪从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家庭的小甜蜜小欢乐中láng狈地爬了出来,
惭愧地望着她。
“我这算是怎么回事? 都是你搅的! 贺喜礼物我都收下十几份了! 还有你妈
送的大花脸盆! ……”她边哭边恨恨地数落他。
他环视着屋里。这屋与先前不一样了。新添置了圆桌,茶几,大衣柜,五斗
橱;十几份红纸包裹的贺礼放在五斗橱上,茶几上还放着一沓剪好了的金色喜字
;墙上,连她与“老赵”的合影都预先挂了起来。
8
“老赵”虽然还不到该老的年龄,可那样子却“走得太远”了点儿,已经快
“完全彻底”的秃顶了。苹果脸儿——好大个儿的苹果脸儿,红扑扑的苹果脸儿,
因为照片是彩色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而苹果脸儿,是很有失男人尊严的,这是美
学规律。他在照片上幸福,不,毋宁说是幸运地笑着——确实有颗银牙。还好,
是银牙,不是金牙,若是颗huáng澄澄的金牙,他那笑就超过马季演相声时的“特写”
水平,该令人喷饭了。
看去人挺厚道的。姚守义望着照片想;心中不免感到惭愧,且感到罪过了。
“是怨我。真是怨我……”他转脸望着她老老实实地承认,“怨我没弄好,
把简单的事儿弄复杂了……你别急……现在,现在么,我们就得把弄复杂了的事
儿再往简单了弄,也许不难弄……”
“叫我怎么对人家解释呢? ……”她仍哭。
“妈,别哭了……要不我去告诉他,我说我不喜欢他,喜欢叔叔……”儿子
见义勇为。
“爸……”姚守义大声纠正。
“滚一边儿去! 显不着你……”她将儿子推开。
姚守义默默穿好衣服,下了地,站在chuáng边,望望她,望望孩子,望望“老赵”,
用一种将功折罪的敢作敢为的口气说:“我替你到医院去看望他,我替你向人家
解释,我替你向人家赔礼道歉……我一定能弄好……”说罢往外走,一副颇为自
信的样子。
“你站住! ……”
他在门口站住。
“你要多跟人家说小话儿……只许人家对你发火,不许你对人家发火……一
口一句小话儿才好……”她“三娘教子”一般叮嘱。
‘’求人家多多原谅的事儿,我哪还能跟人家发火呢? 我保证一口一句小话
儿……“他苦笑道,”即使人家骂我个狗血喷头,我也点头哈腰听着! “
“你说,是不是自作自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