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家住的房子不错,可惜家具都太老太旧了。”
于是从那天起,一下班,他就买了面包边吃边匆匆往对方家走。
他用最细致的手艺和当时最新颖的样式淘汰了他们家一半的旧家具后,开门
见山地提出了他的请求。
“病返? ……男的女的? ……”
他明明说的是为自己的哥哥办理“病返”,可对方却好像没听明白似的。
“我哥哥……”
“噢,哥哥……那么是男的喽……”
“男的……”
“唉呀,这事不容易呀! 如今想走‘病返’这条路回城的知青太多了呀! …
…”
“求求您啦! 今后我就是您家的木工,您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只要通知
我一声,我一定来……”
“这……有了什么机会再说吧! ”
“您可千万要记在心上啊! ”
怀着莫大的希望,他使他们家的家具全部焕然一新。
以后他又开始给他们的至爱亲朋做各种各样的家具。
当他第二次试探着问及哥哥“病返”的事时,对方搪塞地回答:“我那颗章
子,不能随随便便地盖呀! 有个原则问题……”
“您是不想帮忙了? ”
“以后再谈好不好? 你可答应我这个大衣柜半月内就做成的呀! ……”
一天,他信步走入一家委托商店,不由得呆住了——他做的好几件家具都摆
在那里,标以最高价格……
第二天,他拎着一个纸盒子,出现在对方的办公室。
“你怎么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对方有些恼怒。
见办公室没有旁人,他插上了门,将纸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神秘
地说:“我给您带来些好东西。”
“你怎么可以……为什么不送到我家去? ”对方动心地盯住纸盒子。
他不露声色地打开了纸盒盖,里面是一堆血淋淋的东西。
“什么? ……”对方恐惧地后退一步。
“猪心、猪肝、猪肺、猪肚儿、猪腰子、猪舌头、猪耳朵、猪……”
“岂有此理,我从来不吃这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
“比你还让人恶心吗? ”
“你! ……”
“听明白了,我今天要你在这份病返申请书上盖章! 如果你不盖,三天之内,
我就拎着这个盒子到你家去,送给你老婆,里面装的可不是猪下水了,而是人下
水,你的! 我说到做到!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
“……”
“盖章!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病返申请书放在办公桌上。
“你……真是疯了! 你竟敢威胁我……”对方一步跨到桌前,伸手去抓电话。
对方的手抓住了电话听筒,他的一只手也有力地抓住了对方那只手,嘲笑地
说:“要往公安局挂电话?09706,这个号码我比你熟悉,要不要我替你拨? ……”
对方木然地瞪着他,仿佛被什么超然的力量定住,一动也动不了似的。
“公安局的人大概不会来那么快吧? 在他们到来之前,我想我早已把你肚子
里那些肮脏的东西装在这纸盒里了! gān这个我是快手,就用这把刀……”
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尖刀,冷笑着抛了一下,接住后,用刀尖在对方腹部郑
重其事地比划起来。
他当时太想来真的了!
“别……”对方的脸都变白了。
“盖章! ”他低吼一声。
“你……放开我的手……”对方哀求着。
他缓缓地放开了对方那只手。
对方立刻慌乱地拉开抽屉,拿起图章,往印盒里按了一下,在病返申请书上
盖了一个血红的章印。
他拿起那张纸,很有耐心地等章印gān了后,才折起来揣进衣兜。
对方的手还握着那颗图章。
在对方仍发呆的状态下,他用刀尖在对方那富态女人一般的胖胖的手背上划
了一下。
那只皮肤保养得很嫩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线,紧接着血流不止。
图章掉在桌子上。
他平静地说:“往印盒里滴。你盖的这印章不太清楚啊! ”
“我重盖,我重盖……”对方用带哭腔的语调说,另一只手捂住了出血的那
只手。
“往印盒里滴! ”
对方一哆嗦,赶紧照办。
他收起刀子,将纸盒盖上,又说:“带回去让你老婆做了尝尝吧,猪下水并
不那么令人恶心。”说罢,不慌不忙地朝外走。
他走到门前站住了,转回身,警告对方:“今天这件事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
了,我饶不了你! ”说罢,打开门锁,推门悠然而去。
门外长凳上坐着三个姑娘,其中一个姑娘不无吸引人之处。
他不禁看了那姑娘一眼,心中对她比对另外那两个不好看的姑娘充满了更多
的同情……
至少可以体面地布置二十个家庭的做工jīng细的家具,终于换到手了一张返城
卡。
分离多年的兄弟俩终于重新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下了。
那一段日子,虽然也有无尽的忧愁和烦恼,但他还是感到内心充实了许多,
生活像是增添了依赖和希望……
当哥哥将打算结婚的想法告诉了他之后,他是多么高兴啊! 为哥哥高兴,也
为他自己高兴。
他就要有个嫂子了! 家中就要有个女人了! 女人,女人,没有一个女人,任
何一个家庭,都不是完整的家庭! 人类是首先创造了“女人”两个字之后,才想
到同时应该创造“家庭”两个字的! 女人,对男人们来说,意味着温暖、柔情、
抚慰、欢乐和幸福。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男人的幸福,而只有女人们带给男人们,
并为他们不断设计、不断完善、不断增加、不断美化的幸福。他和弟弟都早已经
到了不但被别人视为、也被他们自己意识到是一个“男人”的年龄了!
有一个嫂子,对他来说是非常值得欢悦的事。
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将成为他嫂子的姑娘时,他真替哥哥对生活充满了感激。
她清秀,短发乌黑,齐整地梳向耳后,使她那张显示出柔和棱角的,典型的
北方姑娘的脸,无遮无掩地明朗地展现人前。这张脸略有些消瘦,带着病容倦色。
她看去很文静,文静中流露出心底的温良。她那凝睇的双眼和沉郁的眉宇间笼罩
着一缕愁云。不过并不损害她的形象,反而使他这位未来的嫂子在他心目中愈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