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贝尔藏斯(1670~1755),法国宗教史上的著名人物,曾长期任马赛主教。
②波利尼亚克(1661~1742),法国红衣主教,著名的外jiāo家。
③拉罗什福科(1613~1680),法国著名伦理作家,着有《箴言录》。
“希望你别埋怨我。”斯克利亚西纳说。
“当然不会。你喝了吧。怎么样?你一直住在这里?”
“是的。我专门下楼来向你问个好。我原以为上流人士全走了呢。你就是对这些人作报告?克洛蒂还让我也说说呢。”
“这些听众并不差。”伏朗热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凑过来说道,他挨个朝各位送去一个傲慢的微笑,在朗贝尔身上止住了目光:“腰缠万贯的人总是装得微不足道,可实际上他们对真正的价值往往具有鉴赏力。比如克洛蒂的奢侈就很jīng明。”
“奢侈,这让我讨厌。”斯克利亚西纳说。
玛丽·昂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路易狠狠瞪了她一眼。
“您意思是想说假装奢侈吧。”于盖特宽容地说。
“不管是真奢侈还是假奢侈,反正我不喜欢。”
“人怎么能不喜欢奢侈呢?”于盖特问。
“我不喜欢那些爱奢侈的人。”斯克利亚西纳说。“在维也纳,”他突然补充道,“我们三个人合挤在一间破屋子里,总共只有一件外套,还经常食不果腹。可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又表现了一种奇怪的犯罪心理。”伏朗热打趣地说。
“我有什么心理,我清楚,跟这毫不相gān。”斯克利亚西纳生硬地说。
“当然相gān!你们俩都是清教徒,和所有的左派分子一个样。”伏朗热转身朝亨利说道,“你们反感奢侈,因为你们难以承受良心的责备。这种清教徒的思想太可怕了。要是拒绝奢侈,渐渐发展下去,就是拒绝诗和艺术。”
亨利没有反驳。他对伏朗热的话不屑一顾。他所感兴趣的是,发现自他俩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伏郎热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无论在他的声音还是在他的微笑中,再也不见一丝谦逊的痕迹。他那种根深蒂固的傲慢本性又复活了。
“奢侈与艺术不是一码事。”朗贝尔怯生生地说。
“对。”路易说,“但是,倘若任何人都没有内疚的心理,倘若恶从地球上消失,那艺术也就消失了。艺术是一种容忍恶存在的企图。有组织的进步分子想要除恶:他们无异于判处艺术死刑。”他叹息道:“他们向我们展示的世界将是多么yīn暗。”
亨利耸耸肩:“你们这些有组织的反进步分子,真是滑稽。忽而预言永远都无法消除不公平,忽而又宣称生活将变得像羊圈一般索然无味。完全可以用你们的论调反击你们自己的论调!”
“认为恶对艺术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我觉得这个观点倒挺有意思。”朗贝尔用目光审视着路易说道。
克洛蒂把手搭在亨利的胳膊上:
“吕茜·贝洛姆来了。”她说,“就是那位风度极为优雅、身材颀长的棕发女郎。来,我把您介绍一下。”
她手指着一位身着黑色服装、gān巴巴的高个子女人,此人真的风度极为优雅?亨利从未真正明白这个词的意义,对他来说,女人只有让人喜欢和不让人喜欢之分,这一位就属于不让人喜欢之列。
“这位就是若赛特·贝洛姆小姐。”克洛蒂介绍道。
不可否认,姑娘相貌漂亮,但是若要扮演让娜,这种时髦的身段根本就不合适:裘毛服饰、香水、高跟鞋、红指甲、螺旋形的琥珀色云发,俨然一只普通而又华丽的玩具娃娃。
“我读了您的剧本,美极了。”吕茜·贝洛姆以肯定的口吻说道,“我肯定这部剧可以赚大钱:对这类事情我有嗅觉。我已经与第46演出厅经理维尔侬谈及此事,他是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很感兴趣。”
“他不认为剧本争议太大吗?”亨利问道。
“争议大可以把剧本打入冷宫,也可以帮助推出剧本,这取决于许多因素。我以为可以说服维尔侬冒一次险。”她停顿了片刻,接着没有任何过渡性的词语、近乎蛮横地说:“维尔侬准会同意给若赛特一次机会。若赛特只扮演过一些小角色,今年才二十一岁,可她富有演技,对人物的感觉方式尤为惊人,我希望您亲耳听一听她对第二幕那段重戏的处理。”
“我将很乐意。”亨利说。
吕茜朝克洛蒂转去身子:“您有没有个安静的地方,让姑娘表演一下?”
“噢!现在不行。”若赛特说。
她一副惊恐的神态看了看她母亲,又看了看亨利。她没有那些华贵的模特儿常有的自信,相反,她似乎为自己的美貌感到惶恐不安。两只浅色的大眼睛,一张稍稍有点厚的嘴巴,浅huáng褐色的云发下,rǔ白色的肌肤晶莹透亮,她确实相貌不凡。
“只是十来分钟的事情。”吕茜说。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仓促上场。”若赛特说。
“不要着急。”亨利说,“假如维尔侬真正接受剧本,我们再约见。”
吕茜嫣然一笑:“如果说定若赛特扮演主角,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一定会接受。”
金发女郎从脖子一直红到头发根,细嫩的肌肤烧得像团红红的火。亨利朝若赛特亲热地笑了笑:
“您愿意定个日期吗?星期二,四点左右,您行吧?”
她点了点头。
“您就上我家来好了。”吕茜说,“您工作起来保准很方便。”
“您对角色感兴趣吗?”亨利习惯性地问道。
“当然。”
“我承认我设想中的让娜没这么漂亮。”
悲切的唇间掠过一丝文雅的微笑,可惜未能留在嘴边,对于成功必不可少的各种面部表情变化技巧都已经教过若赛特,可她表演笨拙。这张迟钝的面孔,配上两只缺乏机智的眼睛,扮演了各式各样的假面具。
“对一个女演员来说,再美也不过分。”吕茜说,“当您那位好妻子半luǒ着身子登台表演,观众们想看到的,正是这种东西。”她突然撩起若赛特的裙子,两条柔嫩光滑、修长的大腿连同半个臀部bào露无遗。
“妈妈!”
若赛特惊恐的声音使亨利心头为之一颤,她真的只是一只跟别的东西没有两样的华丽的玩具娃娃吗?这副惊恐的神态肯定不是假装出来的,亨利暗忖,“可无法相信这张悲怆动人的面孔会没有任何表露。”
“别假作天真了,这不是你的行当。”吕茜·贝洛姆声音生硬地说,接着添了一句,“你没有把约会时间记下来?”
若赛特乖乖地打开小提包,取出一个记事本。亨利瞥见了一块花边手绢和一只玲珑jīng致的金粉盒。昔日,那女人小包的里边对他似乎充满神奇的奥秘。他接过修饰得像麦芽糖似的细长的手指,在手中握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