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君子不夺人之爱。”
他揶揄道:“阿嫂醋坛子乎?”
我说:“她对我无为而治。”
于是他双手一拍,哈哈大笑。
我问他笑什么?
他又之乎者也起来,侃侃道:“我笑老兄迂腐过甚。弟示诚心,阿嫂不讳,小婉、小倩,从若遵旨,你又顾忌什么?况人生在世,本一谬命,不能有难同当,何妨有福同享?名酒佳肴,不过胃肠消受之物。软玉温香,芳容美色,才属第一洪福。老兄心存非分之想,抑隐久矣,欺我不知不晓吗?”
我一听他这么讲,暗说大鸟大鸟,那你可就怪不得我了。再说小婉、小倩,亦不过你掌上玩物,何必顾前瞻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一村,哪儿找这一店?
于是我故作腼腆之状,喁喁哝哝道:“朋友之间,那多不好意思的?”
大鸟说:“朋友之间,才好意思。若非朋友,你只有gān嫉妒的份儿。你敢勾引,轻则挨揍,重则触法,身败名裂,你就前程jiāo待了。我对你是实行三包,包吃住,包享乐,包爱欲。不图别的,只图你我相别时,你打心眼儿里说出满意二字,只图有一天我死了,你打心眼儿里常念叨我个好!”
我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他说:“烦你给我倒杯水,不,不要茶,要冰箱里的矿泉水。”
于是我从冰箱取出矿泉水,倒了一杯,毕恭毕敬地双手捧送给他。
他一饮而尽,注视着我,似乎又思考着什么,又欲开始对我侃侃而谈。
我只怕他尽说下去,并没有实际的行动。
我佯装困盹,打了个大哈欠,嘟哝道:“我想睡了……”
他看看手表,心领神会地对我一笑,说:“那我就不làng费你的宝贵时间了。今夜良宵,欢娱更短啊!”
说罢他站起身往外便走。
“大鸟!……”
我顾不得迫切之嫌,立即叫住他。
他在门口向我扭回头。
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说:“老兄少安毋躁,片刻定有狐仙鬼妹芳趾降临。”
他一离去,我即冲入卫生间,以冷水激头。我想我一定得保持jīng神抖擞的状态,否则岂非辜负他的美意?
我坐在沙发上静候,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
我又一想他别是存心捉弄我,害我一夜不眠,坐等到天明……
正胡思乱想之刻,门轻轻地缓缓地开了。我屏息敛气,乍惊还喜,凝眸睇视——我准备迎迓的本是小婉,不料翩然而入的竟是小倩。只着睡裙,发逸逸而散,足纤纤而赤,分明的刚刚洗过脸儿,祛除了铅华脂粉,还现出女孩儿的一副清丽面容。正所谓眉不描自弯而黛,唇不抹又润且红。浑身透慡,娇体溢香……
她斜依着门,仿佛慵倦不支。藕臂护胸,秀手掩颈,惺眼蒙眬,睥睨着我说:“你怎么不邀小婉姐?”
我霍地站起,虎视眈眈道:“今夜是你,明夜是她!”
她嗔道:“我知你心中爱惜她,这么晚了,偏要烦我……”
我却哪里还有忒大情绪跟她NB023唣?
我犬跃过去,一下子将她横抱起来,láng蹿入卧室,摔她于那阔大chuáng上……
几番折腾,自不待细述。方信大鸟对其赞美,句句不假。
待她一动不动,软绵绵温顺顺,猫儿也似伏我身旁时,我用手指绞弄着她的秀发,问她跟随她的老板几年了?
她说时间不长,才两年多。
问她是先者,还是小婉?
答曰:“婉姐早我半月。”
我十分佩服大鸟竟能与她二人良好相处,问彼此互妒否?
答曰:“三位一体,亲密无间。偶拗小性,老板宠之,婉姐让之。”
问暂时选择,还是长久打算?
答曰:“板dàng之心,牢系老板身上。与荣俱荣,与损俱损。”
又曰:“树无二根,人惟一命。宁富贵十日,不寒酸百年。活曾快乐,死便无憾。”
忆大鸟当年慨词,如一人言。但一“死”字,似意味深焉,令我默默。
我谎称颇通手相,可为测前程诸事。
于是擎掌央我详断,倏又缩回,曰不测也罢,倘闻凶兆,反乱泰心……
言讫翻身睡去。
翌日同车出游,一途欢歌笑语,兴致勃勃,有增无减。
及寝,小婉潜至,戏问:“昨夜莺莺初会,倩丫头难招架否?”
于是狎昵无忌。
有一个问题,却始终困惑着我,那就是——大鸟为什么竟要这样天高地厚地盛待我,甚至连他自己两位心爱的人儿也打发来供我受用?好比是宴席上的最后一道大菜请我尽情“品尝”?它竟是那么严重地离间着我和眼面前这美貌尤物的情爱举动,gān扰着我对她的彻底的亵玩意念和占有欲,使我内心里的占有欲qiáng烈又虚空,仿佛她是被我捡来的骗来的偷来的一样东西,而非大鸟主动提供给我受用的。它使我的心理变得相当yīn暗相当卑劣,仿佛所受用的是某种“一次性”的东西。想着这一点一边受用着一边不免的有沮丧之感,又仿佛无论怎么受用都不能达到目的,恨不得企图毁了她似的。
这问题本是昨夜要问小倩的,没问成,便咄咄地bī着小婉来回答。
她不肯回答,她柔情顿敛,温色陡变,一言不发地瞪着我,一边开始穿衣。她眼神儿里一时充满嫌恶和鄙视。当然是对我。仿佛才看清,刚刚与她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的我,却原本不过是一只雄猩猩似的。我猜她一穿上衣服便会悻悻离去,我猜她离去之前也许还会对我的脸啐一口。
我则打定主意非问个明白不可。
我从她手中夺过她的衣服。我说——你不回答,你休想离开我的房间!
她luǒ坐chuáng畔,头缓缓向窗子转去。月光从幔隙漏进来,洒在她身上,看去那么优美。
我又完全被那迷人的胴体征服了。我内心里顿生一片惜香怜玉之情。我抛了她的衣服,趋向前去,复将那优美的迷人的胴体搂抱在怀。我吻着她的脸她的颈她的胸她身子的各处。我用一种罪过的忏悔的语调说我不再bī问了,她也不必回答什么了。其实我内心里一点儿罪过感也没有一点儿忏悔的意思也没有。有的只不过是在我血管里熊熊燃烧的欲火,除了欲火没别的。
几滴眼泪落在我手上。
她说:“常信姻缘二字,故不惜以身自奉。本当互欢互爱之刻,何必愚语bī问连连?”
我说:“对对对,是我愚,是我愚……”于是绸缪不休,共赴巫山,别样云雨……
及晨,小婉潜去。行际,依依而曰:“小倩夜间复来,万勿再相bī问。这丫头性烈,当细爱之。恐一语荒唐,使反目成仇。多日jiāo好,恶于一旦,反为不美。”
其意虔虔,其语恳恳。
我乖顺领教而已。
我问:“你们有时言语,怎么都与你们老板一样之乎者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