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岚你倒说说究竟什么是一个男人的风度?一个男人如果有着百万家产你觉得他缺少风度所以还不值得你爱的话,那么他某一天告诉你他其实身价千万呢?身价过亿呢?身价几个亿呢?还是同一个男人,保准你一下子另眼相看了,原先觉得他缺少风度那一天也会惊讶地发现他风度十足了!……
原先他一唱歌你就想捂耳朵,那一天你也会觉得他嗓子虽然天生不怎么好,可是唱歌的表情极好,使你爱看!……
原先你觉得他个子太矮,那一天你一定会刮目相视,认为他那样一位男士,个子再稍高一点儿反而会让你看着不对劲儿了!……
郑岚郑岚,你认为比尔·盖茨有风度么?如果他也算有风度,那么这世界上一半以上的男人都有风度了!如果你说他没风度,那么天底下的女人都会觉得你眼睛有问题的!
对她们的围攻她当时冷笑不已,觉得她们全都俗不可耐,她们的思想都很下贱。
她又想到了她爱过的那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儿子,万分庆幸自己没成为那帅哥的妻子……
她还想到了自己自从成了王启兆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的秘书以后陪他接待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处长、局长、更高职位的政府官员、文人、大学教授、所谓社会名流;他们在他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面前,往往也是何等的姿态猥琐!他们奉承他,称颂他,取悦于他。为的仅仅是哄他个高兴,达到他们各自的利益目的。那种时候情形恰恰相反,有权的男人在有钱的男人面前变得挺卑微。即使表面仍装出矜持种种的样子,言谈举止之间所bào露的心理迹象还是特别令她这个有钱的男人的女秘书感到厌恶。尤其是那些处长以上的“公仆”们,他们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坦坦dàngdàng地约见他!他们和他相聚的时间大抵定在晚上八点以后,而且大抵是在某处诡诡秘秘的地方。他使一个眼色,她就心领神会地回避开去。那种时候情形根本不像他经常在她面前抱怨的那样——似乎他这个有钱的男人在有权的男人面前得装三孙子。不,根本不是那样。起码,他是jiāo易双方绝对掌握主动的一方,因而占尽了心理优势。他甚至肆无忌惮地出言不逊,还以弦外有音的话语要挟过他们。她听不大明白他的话的弦外之音,但却能听出来他确实是在要挟他们。结果便是有权的男人在他这个有钱的男人面前不知所措噤若寒蝉了。那种时候她这位秘书心里觉得很痛快。因为她一直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情,他替她做到了。仿佛他替她做到了,也等于替她报复了那个县委副书记的儿子,并且间接地报复到了那小子的是县委副书记的老爸头上了似的。于是她又一次忆起当年女大学生宿舍里展开的那一场讨论;于是在她眼里,在王启兆这个有钱而又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男人和些个不但有权还有大学以上文化程度的男人们之间,倒真的显得她的老板王董事长王总王启兆先生更有气质,更有风度,更有男人的一股子自信了。而且,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看去也似乎哪儿都怪顺眼的了。起码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丑男人了。更不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样女人一不小心看了一眼就后悔。那时,她曾细细地端详他,觉得在他的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上,五官其实也没有什么长的特别不对劲儿的地方,只不过太一般化罢了……
然而以上一切原因,或者说以上一切她对他发生的心理变化,并非是她主动委身于他的真正原因。更不是全部原因。
真正原因或曰主要原因是,他的欲擒故纵的战术诱发了她那种女人往往都难免会有几分的争风吃醋的心理。
她这个漂亮的小女子竟吃起那个也做过他的秘书叫赵娜娜的女人的醋来了。赵娜娜比她大三岁。自然不如她漂亮。也不像她那么白净。但也是一个挺受看的女人。身材比她丰腴,因而比她多了几分性感。一笑,便习惯于将头一扭,手背掩口,特媚。特女人味儿。
是的,连她自己也始料不及她竟会吃她前任的醋。
仅仅吃赵娜娜的醋还则罢了,她居然还吃那个他召至的“小姐”的醋。由那个“小姐”,她臆想出了形形色色和他上过chuáng的女人。
于是她不禁的每拿自己和赵娜娜比;和那个浑身透着股子俗气的“小姐”比;和自己臆想出来的形形色色的女人比。
越比,越觉得自己才是更令男人朝思暮想的女人。
然而他身边就有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他却偏和已婚了的赵娜娜藕断丝连偷偷摸摸!他却偏召那么下三烂的“小姐”来解饥解渴!
这反而使她感到被漠视了似的。
“我绝不碰你一指头!”——他这一句当着她的面所发的誓言,反而对她具有了侮rǔ的性质似的。
大多数女人都难以经受住这样的一种考验——是她老板的男人对她表现出对美神般的崇拜;而且他话里话外地告诉她,她是他的梦中情人;而且他在她面前时时显得备受欲火的煎熬,处境十分可怜的样子——但是却宁肯去和别的女人做爱!
这种考验对于女人的严峻性在于——它使心理原本很正常的她们也往往开始怀疑自己对于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具有吸引力了;也开始怀疑那个是自己老板的男人他对自己的赞美之词究竟是不是发乎真心了……
我偏要试你有多大的克制力!
我偏要看你碰不碰我一指头!
我偏要让你的誓言自行瓦解!
我又没bī着你非得对我发那样的誓言,是你偏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要是还不采取点儿措施,倒好像我不是女人而是女巫成心以诱惑男人并且以折磨男人为能事为快事似的了!我才不担那一种该诅咒的罪过呢!……
以上一些她的心理变化,也是促使她主动委身于他的原因。当然那也不见得便是真正的原因,不见得便是主要的原因,总之毫无原因她是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的。哪一种原因才是真正的原因才是主要的原因,是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的。综合起来,就比较的全面了。
那一天夜里,这漂亮的小女子郑岚和那其貌不扬的男人王启兆一样,也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得意之中。两个人双方面都得意,不同的是,仅仅是——他有点儿累;她有点儿疼。从战术上讲,如果她的做法也可以称作是一种战术的话,那么他获得了欲擒故纵的胜利;而她获得了兵临城下的大捷。
当然,她并不认为自己运用了什么战术。在她,那只不过是一次放纵的行为而已。从小长到大,她还一次也没放纵过自己。一向的循规蹈矩,言行谨束。岂止是放纵了一次而已呢,简直就是放làng形骸呀!当她内心里如此这般地评论着自己的行为时,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同时她想,放làng形骸的感觉真好!那感觉当时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忽儿直上云霄,一忽儿俯冲疾下,惊玄刺激而又快感。以前我可是为谁时时刻刻地谨束着自己呢?她自问却不能自答。为以后成为自己丈夫的某个男人么?鬼知道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鬼知道他在成为自己丈夫之前,是不是也时时刻刻地谨束着自己!倘并不,倘他放làng形骸如家常便饭,那自己岂不是很亏么?倘他成为自己的丈夫以后依然故我,那么自己一向对自己的谨束要求,岂非不但是很亏的事,而且还是很愚昧很冤屈的事了么?继而这么一想,她为自己勇敢的行为找到了完全正当的理由。并且,责备自己觉悟得实在是太晚了!尽管没有什么情调可言,没有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铺垫,但单是那一种纯粹的生理的快感,也足令她死去活来的了。惟其纯粹,反觉满足得无以复加。好比自己是一口井,在两个多小时内被他不管不顾地将水抽gān了,见底了。而这会儿,井水又渐渐地从井底渗将出来;渐渐地向上漫;渐渐地漫得比原先的水位还高了。而且,水质是更加的清澈了。于是整个身心感到极度的轻松。像血管里流着的是百分百的新血了。从许多新生婴儿的血管里抽出来再注入到自己血管里的那么一种新血。研究生毕业走向社会以后,具体说是去到了北京参加工作以后,她每听到某些男人们聚在一起不知羞耻地说,黑暗中做那种事,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哪一个美女,怀里搂抱着的便像是谁了。她听了总是会红着脸低下头去,内心里替女人们发出着qiáng烈的抗议。当她上了他的chuáng以后,竟也随手将chuáng头灯关了。她那么做是很下意识的,因为起初她毕竟还是有几分本能地感到害羞。尽管自行地脱下衣服时脱得那么的毅然决然,义无反顾似的。而这会儿,她恍然大悟“梦中情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一切传媒都在公开地津津乐道那四个心照不宣的字,那么谁在现实的生活中活学活用又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呢?既然男人们奉为经验,那么女人何以不可?她觉得那果然是一条好经验。尽管有点儿自欺欺人,但却使那一种纯粹生理上的快感变得似乎也不纯粹是生理上的了。而也有几分像是心理的了。好比盲人吃大排档,只要自己想象是在大快朵颐地享用满汉全席,真正的区别在盲人那儿不是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