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又孤独了,我愿意如此,独自与清明的天与自由的海在一起;而下午又重新围绕着我。
从着我第一次找到我的朋友们,是在一个下午,第二次也是在一个下午:——一切光最宁静的时刻。
因为各种还在天地间旅行着的幸福,找寻一个光明的灵魂,作它的安居所:幸福使光更宁静些。
啊,我的生命之下午啊!有一次,我的幸福也降到谷里去,找寻一个安居所:于是它找到那些坦白的仁慈的灵魂。
啊,我的生命之下午啊!我什么都牺牲了,只为着要取得那唯一之物:我的思想的活花园与我的最高希望的晨曦!
有一次,创造者曾找寻同伴与他的希望之孩子;后来他才知道:如果他不先自己创造他们,他不能找到他们。
所以我在工作刚半时,我向我的孩子们走去而回到他们一起:为着这些孩子,查拉斯图拉必得完成自己。
因为一个人从心的深处钟爱的,只是自己的孩子与工作;伟大的自爱所在的地方,便有孕育的征兆:这是我发现的。
我的孩子们在同一种风的chuī拂下,彼此挨挤地在他们初期的chūn天里绿着;这是我的园中与我的最肥的地上的树木。真的,这种树密种的地方,便是幸福之岛!
但是,有一天我会移植它们,而分别地栽种着:使每个都学到孤独,高傲与谨慎。
我要它多节地,弯曲地,刚里有柔地傍海立着,一个不可克服的生命的活灯塔。
在那大风bào奔流向海的地方,在那山之长鼻饮海的地方,每个都得轮到它的日间值班与夜间值班,使它被认明被试验。
它必得被认明被试验,使人知道它是属于我的族类与后代:——使人知道它是一个长时间的意志之主人,说话时也是沉默的,给与时如不得已而取得一样:————使它将来成为我的同伴,成为查拉斯图拉的共同创造者共同庆祝丰收者:——一个把我的意志,——万物之更圆满的完成,——写在我的表上的人。
为着它与它的同类,我必得完成自己:所以我现在逃避幸福而自献于一切恶运;——使我得最后一次地被认明,被试验。
真的,我离去的时候到了;旅行者的影子,最长的居住与最沉默的时刻——一切都向我说:“现在简直是时候了!”风在钥匙孔里chuī着,向我说:“来吧!”门狡狯地自开,向我说:“去吧!”
但是,我被我的对于孩子们的爱所绊住、热望,爱的热望,设了这陷阱给我,使我成为孩子们的俘虏,使我因他们而失去自己。
热望——对于我而言,便是失去了自己。孩子们,我占有着你们!这个占有中,应有一切安全而无热望。
但是我的爱之太阳在我头上燃烧着,查拉斯图拉在自己的汁里煎熬着,——那时候影子与疑惑曾在我上面飞过。
我现在已经希望严霜与寒冬到来:“啊,让严霜与寒冬再使我发抖使我牙战吧!”我叹息了:——那时候冰雾由我身上上升。
我的过去突破了它的坟茔,许多活埋的痛苦醒了:——它们化着装,在尸衣里睡足了。
所以,一切以信号向我说:“现在是时候了!”但是,在我的深谷动dàng以前,在我的思想咬我以前,我不曾听到。
唉,我的思想啊,出自深谷的思想啊!什么时候我才会有能耐,听到你的挖掘而不战栗呢?
当我听到你挖掘时,我的心跳到口里来!哑寂如深谷的你啊,你的哑寂要窒息我!
我从不敢把你唤到面上来:藏孕着你,我已够受了!我还不够qiáng,没有狮子的最后的勇敢与放肆。
你的重量足够使我害怕:但是有一天,我要有狮力狮吼唤你到面上来!
当我在这方面克服了我自己以后;我还得在一个较伟大的事里克服自己;而胜利将是我的完成之印!——
直到那时候,我继续在不定的海上漫游着;机缘,蜜口的机缘阿谀着我;我前后地望着,——我仍不见尽头。
我最后决斗的时刻还没到来,——也许现在正来着呢?
真的,海与生命以恶意的美望着我!
啊!我的生命之下午啊!哺前的幸福呵!大海中的碇泊处啊!不安定中的和平啊!我如何地不相信你们呀!
真的,我不信任你们的恶意的美!我如情人一样,不信任一个太柔媚的微笑。
如这妒忌者温柔地而又坚决地推开他的爱宠一样,——我也这样地推开幸福的时刻。
幸福的时刻,离开我吧!你出乎意外地带了一个幸福到来!我却正准备接受最深的痛苦:——你的到来,多不是时候啊!
幸福的时刻,离开我吧!你毋宁在我的孩子们那里找寻安居所吧!快些!把我的幸福在哺前祝福他们吧!
夜晚已经近了:太阳西匿了。去吧,——我的幸福!——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他整夜地等候着他的恶运:但是,他枉然地等着。夜仍然是明静的,而幸福却越走越近。但是,天快破晓的时候,查拉斯图拉心里笑起来,他讽刺地说:
“幸福追逐着我。这是因为我不追逐妇人的缘故。而幸福是一个妇人。”
日出之前
啊,我头顶上的天,无滓的深邃的天啊!光之深谷啊!当我望着你时,我因神圣的希望而战栗着。
跃到你的高度上,——那是我的深度!藏在你的纯洁,——那是我的天真!
神被他的美所遮掩:同样地,你也藏着你的星球。你不发言!这样,你向我宣示你的智慧。
今天,你沉默地在怒海上为我而来:你的爱与羞涩向我的激怒了的灵魂说话。
你美丽地向我走来,藏在你自己的美里,你用无字的语言向我说话,用你的智慧显示着自己:
啊,为什么我不曾猜到你灵魂里的全部羞涩呢!日出以前,你已经向我走来,向这里最孤独者走来了。
我俩向来是好朋友:我俩共有着我俩的悲哀,恐惧与深度。太阳也共属于我俩的。
我俩不jiāo谈,因为我俩知道得太多了:——我俩沉默地互看着,用微笑jiāo换我俩的知识。
你不是我的火放出来的光吗?你不是我的知识之姊妹灵魂吗?
我俩曾同学到一切:同学到怎样超出自己,升华自己和无云的微笑:————自远处用明亮的眼睛无云地向下微笑,而禁锢,目的与错误在他们下面雨似地冒汽着。
当我独自漫步着的时候:在夜里,在迷惑的路上,我的灵魂需要什么弃饥呢?我登山时,如果不是找寻你,我在峰顶上找寻谁呢?我的一切旅行与登山,只是策拙者之必要与下策:——我整个的意志想独自飞翔——向你飞翔!
什么东西比那些飞过的云与使你混浊的一切更可恨些呢?我甚至恨我自己的恨恶,因为它也混浊了你!
我恨那些飞过的云,那些爬行的贼似的野猫:它们夺去我俩的共有物,——一个无限的肯定与亚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