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傻话伤了我,即使你说着真实!假使查拉斯图拉的言语一百倍真实,你还是永远错误地应用了我的言语!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于是他眺望着这伟大城池而太息,并且沉默得很久。最后他如是说:
我不单是厌恶这傻子,我也憎恨这伟大城池。无论何处都无所可善,也无所可恶。
悲哉,这伟大城池!但愿我看见了那烧灭它的火柱吧!
即使这样的火柱也必在伟大日午之前来到。它有一定时刻和一定命数。——傻子哟,在临别的时候我对你说这教言:自己不能再爱的地方自己应当——离开!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于是离开了这傻子和伟大城池。
第六卷
叛教者
唷!在这草地,最近还苍翠绚烂的植物,都已萎huáng而凋残了!我从这里带了多少希望之蜜到了我的蜂房里去呢!
那些青年的心都已经苍老了,——甚至于没有老,只是倦怠。平庸,懦弱:——他们宣言:“我们又成为虔信了。”
最近我看见他们在清晨时以奋勇的步履跑向前去:但他们的知性之足已受得倦怠,现在他们甚至于嫉恨他们的晨间的豪气!
真的,从前许多人举足如同跳舞者;我的智慧中之大笑向他们瞬目示意:——于是他们思索了自己。现在我甚至于看见他们爬向十字架去。
从前他们围绕着光明和自由,鼓翼飞翔如同蚊蚋,如同青年诗人。但渐老而渐冰冷:现在他们已经是神秘者,是呢喃者,是懦夫了。
或者他们的心情使他们绝望了吗,因为孤寂吞灭了我如同一只巨鲸?或者他们的耳朵渴求很久而无听于我,和我的喇叭的鸣奏,和我的先驱者的叫喊?
唉!仅有少数人永远神气充溢的快活;在这少数人的jīng神中也有着忍耐。但其余的人都是怯懦!
其余的人:那总是占大多数,是平凡,是多余,是过剩的人——他们全是怯懦:
谁是我的同类也将遇到我的同类的经验:所以他的最先的伙伴必是死尸和丑角。
但其后的伙伴,是自称为他的信徒的人们,是怀着很多的爱,很多的呆气,很多的健壮,虔敬,而有生气的大众。
我在人类中的同类,无论何人,都不当将他的心情因附于这些信徒们。无论谁知道了轻躁而怯懦的人类种族,当不会相信这样的chūn光和野花灿烂的草地!
他们能做别的,但愿他们也意欲别的吧。一样一半,破坏了全体。树叶残凋了——为什么要哀伤那个!
哦,查拉斯图拉哟,让它们死灭和凋落,并且不要哀伤!
最好也以bào风猛chuī着它们!
哦,查拉斯图拉哟,猛chuī着那些树叶——使一切凋残的东西更快地离开了你!
我们又成为虔信了——那些叛教者如是自白;他们中有些人甚至于还畏怯于如是自白。
我看着他们的眼,——当前他们的脸和红面颊,我说,“你们又是返于祈祷的人们!”
但祈祷是可耻的!不是于一切人为可耻,乃是对于你,对于我,对于有着良知的人们。
为你,祈祷是可耻的!
你很知道,有一个怯懦的魔鬼在你心中,他乐意随便打拱画十字:——他说服你:“有着一位上帝!”
因此你属于怕光一类的人,属于在光辉中不能安居的人:
现在你必须每天更深地插入你的头在黑暗和雾气之中!
真的,你选择的时候很好!因为恰在现在夜游鸟也在外面飞翔。一切怕光的人们的时候来了,huáng昏和夜宴的时候来了,——但是并没有宴!
我听到而且嗅到:他们佃猎和出发的时候已经来到,但不是野shòu的佃猎,乃是对于驯顺的,跛脚的哀鸣的,轻柔走路的和小心祈祷者的佃猎。
一种捕捉灵魂的伪善者之佃猎:——一切心的捕鼠机已经安置好了!无论何处我揭开了帷幔,总有夜蛾突飞出来。
或者它同别的夜蛾蹲伏在那里?因为处处我都嗅到了密秘的小会社;有着密室的地方,其中即有着新的皈依者,有着皈依者的恶臭。
他们长夜聚坐会谈:“再让我们如同小孩子一样并说着亲爱的天父啊——虔信的制造粮果者败坏了口与胃腑了。”
或者他们在长夜中看着一只巧猾而潜伏的十字架的蜘蛛,这蜘蛛同蜘蛛们宣讲着智虑,并教训着“在十字架下面是张网的最良的地方”。
或者他们整日持着钓竿坐在泥沼旁边,因此而自以为深奥;但无论谁在没有鱼的地方捕鱼,我甚至说他们还不如浅薄!
或者他们快乐地虔信地从圣歌之作者学会演奏竖琴,那圣歌的作者最喜欢自己弹唱以媚少女:——因为他已倦怠于老妇人和老妇人的赞美了。
或者他们也从博学的妄人,学会发抖,这妄人在黑屋子中期待着幽灵的降临,——而知灵却完全跑开了。
或者他们凝听年老làng游,模仿了悲风和悲声chuī笛者;现在他如同风一样的悲啸且在悲调中宣讲着悲哀。
他们中有些人甚至成为守夜者:他们知道如何chuī奏号角,知道在夜中逡巡并惊醒了一切长久熟睡的老东西。
昨夜在我的园墙那里,我听到了关于老东西的五句话:这话甚至于从这么衰老、悲惨、枯槁的守夜者的口中说出。
“他不足做一个照顾孩子们的父亲:人类的父亲比他qiáng!”
“他太衰老了!他现在已不能照顾他的孩子们了。”——别的守夜者回答。
“那末他有孩子吗?这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来证明!我很久就盼望他来彻底地证明。”
“证明吗?好像他证明过了什么似的!他不喜欢证明;他只是竭力使人信仰他。”
“对啦!他最欢喜信仰!对于他自己的信仰。那是老人的道路!在我们也一样!”
——这两个守夜者和光之恐怖者如是jiāo谈,并悲切地chuī奏了他们的号角!这便是昨夜在园墙那里发生的事。
但在我,我心因大笑而绞痛,我心好像要破裂了;它失了位置,因下沉到横隔膜。
真的,那真要我的命;——所以我忍着笑,当我看见了驴子酩酊,听见守夜者如是怀疑上帝。
一切如是的怀疑不是过去很久了吗?现在谁还敢在白天惊醒了这样古老的沉睡的怯光的东西!
一切古代的诸神已经结束——真的,他们有了一种善而快乐的神圣的结束!
他们没有像缠绵的迟暮那样的死去——虽然人民说了谎话了!正相反,他们却大笑而死!
最不信神的言论来自上帝,——他说“只有一位神!除我以外你不当有别的神!”——老拧恶胡子的神,一个嫉妒者,他如是忘却了自己:——于是一切神都大笑,在宝座上摇震,并大声叫喊:“那不正是神圣的吗,有诸神而没有上帝?”
让有着耳朵的都听着吧。——
查拉斯图拉在心爱的斑牛镇如是讲说。从这里他还有两天的路程到他的dòng府和动物们身边;他的灵魂因为归期的接近而不断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