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看见过他们的luǒ体,最伟大的人和最渺小的人,都太相似,太人类,——甚至于伟大的人也太人类了!
甚至于最伟大的人也太渺小!——那就是我对于人类的憎恶!甚至于最渺小的也永远循环,——那就是我对于一切存在的憎恶!
唉,憎恶,憎恶,憎恶!——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且悲歌而震栗;因他回忆到他的疾病。于是他的动物们阻止他再往下说。
“别再说了,你新痊愈者!”——他的动物们说,出去吧,那里世界如同一座花园期待你。
去到玫瑰花丛,蜜蜂之群,鸽子之群那里去!尤其是到歌唱之鸟禽那里去,从他们学习了歌唱!
歌唱于新痊愈者最适宜;健康的人才可以谈话。当健康的人也想歌唱的时候,这时他比之于新痊愈者更意欲着别的歌唱。”
“哦,你们多言者和手风琴,静静地!”查拉斯图拉回答并向他的动物们微笑。“你们怎能知道我在七天之内我为我自己所求得的安慰呢!
我必须再歌唱——我为我自己求那种安慰和那种痊愈:
因此你们愿意作一首歌曲吗?”
“别往下说了”,他的动物又对他说;“你新痊愈者哟;最好你自己先预备了一具新的竖琴。”
查拉斯图拉,因为新的诗歌是需要新的竖琴相伴奏的!
哦,查拉斯图拉哟,高唱而洋溢,以新的诗歌愈合了你的灵魂;俾你可以担负任何人所没有的你的伟大的命运!
哦,查拉斯图拉,你的动物看透了你是什么人,并必须成为什么人。看哪,你是永久循环的说教者——这就是你的命运!
你必须是教训这教理的第一人,——这伟大的命运怎能不是你的危险和疾病!
看哪,我们知道你的教理;万物永久循环,我们和万物一齐;我们已生存了无量次,万物合我们一起。
你教人,有一种“生成之大年”,有一种大年中之巨人;那必须如同一种沙漏永远翻新,永远流转。
所以一切那些年代在最伟大之处相似,也在最渺小之处相似,所以我们自己在大年中也在最大之处,和最渺小之处相似。
哦,查拉斯图拉哟,假使你现在死了,看哪,我们也知道那时候你将如何对你说话:——但你的动物们还求你暂时不要死!
但愿你说话,无畏而自满,因为一种大的重负和压迫当脱离了你,你最坚忍的人!——也如同肉体一样地速朽。
但是我所缠绕着的因果之纽带循环着,——它将再创造了我,我自己属于永久循环之因果律。
我与这太阳,这大地,这鹰,这蛇,重新再来,——但不是一种新的生命,或更好的生命,或相同的生命:
我永远成为这‘一致而同己’的生命重新再来,在最伟大和最渺小的事物之中再来教人以万物之永远循环!——
再来讲说人类和大地之伟大的日午,再来向人类宣讲了超人。
我说我的道。我的道破坏了我:我的永恒的命运如是意欲,——我如同先驱者一样地死灭!
现在已是向下者自己祝福的时候了。如是完结了查拉斯图拉的下降。”——当动物们说了这些话,它们沉默着,想着查拉斯图拉会回答了什么。但查拉斯图拉不但没有注意到它们的沉默,且闭着眼,平静地躺着,如同睡眠的人;虽然他并没有入睡;因为正在这时候,他的灵魂在默想。但这蛇和这鹰当它们看出他如是宁静,为尊重他周围的这伟大的宁静,它们小心地退开了。
第八卷
最丑陋的人
查拉斯图拉又走过了群山和森林,寻觅又寻觅,终于无处寻觅到他所寻觅的人——那感到大绝望而叫喊求救的人。在路上他心中快活而感谢。他说,“今天万物如此美好,已将今天所开始的不良的早晨修正了。我寻到何等新奇的对谈者!
现在我要长久咀嚼万类的言语,如同咀嚼良好的谷粒;我的牙齿将它们磨红和磨碎直到它们如同rǔ一样地流到我的灵魂里!”——
但当路途绕过了山岩,即刻景象又变了,查拉斯图拉走到了死之国土。这里高耸着黑色和紫色的悬石,没有草木,没有鸟雀的声音。那是一切动物,甚至于猛shòu所绝迹的的峡谷,只有一种可恶的,臃肿的,惨绿的毒蛇的种族没死在这里,当它们老惫了的时候。因此牧人们名这为“死蛇之谷”。
查拉斯图拉又浸沉在黑暗的回忆里,因为以前他好像曾到过这样的峡谷。一种沉重压在他的心上,所以他走得缓慢了,越更缓慢,最后他站立着。但其后他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一种东西,坐在路旁,似人非人,总之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看见了这样的一种东西,他即刻感到了大羞rǔ。他的头发根都愧愤得发红了,他侧视着一边并举起他的脚正要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但这死寂的旷野发声了;从地下发出一种声音,幽怨和悲鸣,如黑夜中被堵塞了的流水的幽怨和悲鸣;最后它成为一种人的声音,人的说话如是呼叫:“查拉斯图拉!查拉斯图拉!解答!我的谜!说罢,说罢!什么是对于见证人的复仇?我诱你转来;这便是平滑的冰!看看罢,看看罢,你的骄傲不会折断了腿呀!
你骄傲的查拉斯拉图哟,你以为你智慧!那么解答了我的谜罢,你善于解谜的人!这谜就是我,说吧,我是谁?”
查拉斯图拉听了这些话,心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慈悲克服了他:他即刻跌倒如同长久抵抗了伐木者的橡树,突然地,沉重地,甚至于使想推倒了它的人们都吃惊。但即刻他又从地上站起来,他的面貌变得严肃了。
“我很知道,”他说,带着一种钝浊的声音,“你是上帝之刺杀者!让我走罢。
你最丑陋者哟,谁看见你,透彻地看见你,那使你难堪,你对这种见证人复仇!”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且就要离开;但这“四不像”抓着他的衣裾之一角又开始怨忿和申说。“住下!”他说。
“住下——别走开!我猜透是什么斧头将你砍倒在地上。
哦,查拉斯图拉哟,祝贺你,你又站起来了!
我很知道,你最明白上帝之刺杀者是如何。住下,坐在我的旁边,这当不是徒然的。
除了你,我去寻觅谁呢?坐下罢!但别看我!尊重我的丑陋罢!
他们bī迫我!现在你是我的最后的逃避所。并不是他们的仇恨,并不是他们的逮捕!
唷,我嘲弄这样的bī迫,我骄傲而欢喜!
自来最被bī迫的人们不都是成功了么?越bī迫人的人越容易追随别人!但那是他们的慈悲——
我为逃避了他们的慈悲,才逃来觅你。哦,查拉斯图拉哟,保护我罢,你,我的最后的避难所,你是唯一看出了我的人!
你看出刺杀者是如何。住下!假使你要去,你急躁者,那么别从我的来路去。那不是好路。
你嗔怒我么,因我拉长说了这多话?甚至于我劝告你?但我要你明白,那是我,这个最丑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