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饭局_高和【完结】(30)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和

  鸟蛋夹了一口石斑鱼填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咀嚼着,话却一句也不少说:"弄明白了人生不过就是一场饭局,我就又想,芸芸众生,为什么别人不得这个病,偏偏我得呢?我也想通了,原因只有一个:报应。为什么报应?我的饭局占便宜太多,吃亏太少,光白吃了,没有回馈,这就是报应。"

  钱亮亮连忙安慰他:"不能这么说,人吃五谷生百病,不能说生了病就是报应,有病治病,别胡思乱想了,钻了牛角尖,没病也得想出病来。"

  鸟蛋反驳他:"你不相信报应?我相信。就说那些贪官污吏吧,有的是现世报,败露了,判刑了,蹲监狱的蹲监狱,吃枪子的吃枪子,这就是现世报。有的是隔世报,好像平平安安没事了,可是在他的子孙后代身上一定会有报应,过去说富不过三代,祸灭九族,为什么?为富不仁,为祸人间,当然会有这个报应么。想通了这一点,我就明白了,过去,我整天琢磨着怎么样能白吃白喝,还自以为占了多大便宜,其实,人活在世上,没有让你白占的便宜,拿走多少,到时候都会一文不少的补回来。"

  钱亮亮问他:"难怪你这些日子天天摆饭局请客,原来是主动还账啊?"

  鸟蛋喝了一口酒:"也不完全是,谁知道这辈子那么多场饭局,到底哪些一口是不该吃的,哪一口是该吃的?快完蛋了,赶完蛋之前,能请的都请请,不但还账,也算是告别吧,不管怎么说,这一辈子能认识,能有来有往,就是缘分。"

  鸟蛋这话说得有些沉重,弄得钱亮亮也没情没绪的,可能连鸟蛋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起身告辞:"我不喝了,也不吃了,下周一住医,然后做手术,算是垂死挣扎,别告诉别人,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快死了,太麻烦。"

  钱亮亮起身相送:"我明白,保证不告诉别人,对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鸟蛋说:"不知道,我告诉他们是胃溃疡,要动手术,他们都以为是胃溃疡手术,现在我的事除了医生和我自己以外,只有你知道啊,一定要保密,传出去我可找你。"

  第70节:中国式饭局(70)

  钱亮亮往外送鸟蛋,鸟蛋不让他送:"别送了,我自己走,今天你是我请的最后一拨客人,也是规模最小的一场饭局,不过钱可没少花,今后可能就再没这个机会了,有个人在临死前对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松快多了,松快多了啊。"

  鸟蛋摇摇晃晃地走了,钱亮亮看着他那微驼的背影,心里凄惶惶地不是个滋味。

  李莎莎叫他:"钱总,郝董事长请你过去。"

  钱亮亮这才又想起来,郝冬希两口子今天晚上有饭局,邀请的是张处长和李处长。他已经向郝冬希请过假了,不知道这阵又找他gān什么,钱亮亮这个时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郝冬希,他知道,郝冬希肯定要向他打听鸟蛋的事情,而他没法向他实话实说,又没法不向他实话实说,这让钱亮亮非常为难。可是,郝冬希是头家,是老板,召唤他他不过去又不行,钱亮亮只好跟着李莎莎朝郝冬希他们占据的贵宾厅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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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冬希看到钱亮亮脸色不正,追问道:"鸟蛋怎么了?给你说什么了?"

  钱亮亮bī着自己在脸上挤出一副笑模样:"没说什么,鸟蛋嘛,能说什么。"

  阿蛟也看出他不太正常,连忙招呼他:"钱总管,来,坐下,喝什么酒?"

  在中国式饭局上,只有有官员的地方,官员肯定是核心,官员个人的感觉也一定会绝对良好,这也是中国式饭局的特色。张处长和钱亮亮有过几次jiāo往,便大喇喇地招呼:"老钱,钱总,知道我和李处长来了,连面都不露,要不是冬希请你,你还不来吧?罚酒,罚酒,先罚一杯再说话。"

  郝冬希给钱亮亮斟了一杯红酒:"这是法国红酒,一瓶一千二,要不是张处长和李处长同时驾到,我还舍不得呢,恭敬不如从命,老钱罚一杯。"

  钱亮亮也不二话,接过酒一饮而尽。在座的一起拍手叫好,张处长还要继续加码:"喝个双杯,双喜临门。"

  李处长是个戴眼镜的白胖子,人比较厚道,连忙阻拦:"算了算了,你没看钱总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们鹭门人可不讲究给人灌酒啊,顺其自然,随便最好。"

  阿蛟也出面帮钱亮亮:"是啊,我们钱总刚刚应付了一场,还没结束就让冬希给抓过来了,快,吃几口菜,压压酒。"

  钱亮亮夹了一筷头酸辣海蜇头放进嘴里嚼着,张处长和李处长便转移话头继续和郝冬希聊他们话头。

  他们谈论的当然是房地产业的现实和未来。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坐在中国式饭局休闲会所的贵宾包厢里,吃着山珍海味,喝着法国红酒,研究国家经济和企业未卜的前景时,在他们脚下,穿过地球的另一段,世界经济的龙头老大美国,爆发了次贷危机,随之而来的雷曼兄弟金融机构的垮台,终于让全世界都开始打寒颤了。

  第71节:中国式饭局(71)

  钱亮亮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这些东西跟他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不过,凭着他的知识水平和人生经验,他还是相信cháo涨cháo落是市场经济的大规则。所以,郝冬希扭头问他:"钱总,你也在政府里呆过,你觉得前景是凶是吉?"的时候,钱亮亮不假思索地说:"收缩更稳妥一些。"

  郝冬希暗自叹息,这又是一个他明白却做不到的好主意。

  阿蛟端了酒作总结性发言:"好了,不管怎么说,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再怎么困难,我们也不至于像六零年那样饿肚子没饭吃,来,我敬各位一杯,感谢张处长和李处长,我先gān为敬。"

  阿蛟喝酒历来是后发制人,凡是跟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及时告辞、散局,接下来的局面八成就是被阿蛟放翻之后,láng狈不堪的被阿金送回家里。所以,gān完阿蛟敬的这一杯酒之后,张处长马上提出:"够了够了,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就到这儿吧?"

  郝冬希地心情让这桌饭局闹得灰蒙蒙的,也没有兴致再继续喝,站起身来正要送客,李莎莎却惊慌在贵宾厅门口探进脑袋叫钱亮亮:"钱总,鸟总和你的那桌菜怎么一点都没有动啊?"

  钱亮亮告诉她说:"没事,不是菜不好,是鸟蛋和我都没心吃,也不是一点没动,我们动得不多。"

  李莎莎放心了:"噢,那我就撤桌了啊。"

  钱亮亮摆摆手:"撤吧,撤吧。"

  他们俩的对话让郝冬希又想起了鸟蛋那码子事儿,随口问:"老钱,鸟蛋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整天就知道摆饭局请客,他究竟要怎么样?"

  鸟蛋的秘密存放在钱亮亮这里,在郝冬希的一再追问下,钱亮亮有点窒息的感觉,忍不住就把秘密转发给了郝冬希:"你还说对了,他真的没几天好活了,天天摆散伙饭呢,今天只请了我一个,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在座的人同时大吃一惊,阿蛟和郝冬希异口同声追问:"他怎么了?闹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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