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点点头,微微屈身,指如拈花,脚步缓缓绕着圆刚,手指弹she出一道又一道无形气劲,从各处解开圆刚身上长期被封阻的奇经八脉。
圆刚哇的一声吐出黑血,登时如释重负,感激地全身颤抖。
七索看着一脸兴奋之情的圆刚,却暗自替他叹息。
都已三十八岁了,下了山还能有什么搞头?人生最绚烂的日子都这么耗在无聊至极的守关上,瞎困了十八年,难道是白花花的银子可以弥补得了的吗?
“所以,今天咱少林要选出一个新的守关好汉,此事gān系甚大,因为守关长达一十八年,这位兄弟必须擅使猴拳,拳如流星,腿如闪电。”大师兄目光如鹰扫视全场。
排在有钱公子哥儿们后头的劳役寺僧无人敢跟大师兄的眼睛对望,生怕自己给点了名。纵使有贿可拿,但一十八年可不是开玩笑的。
“把守关卡,乃是舍己为人的光荣任务,一眨眼一十八年便过去了,再说咱少林什么东西没有?要银子?有!要女人?有!要武功?多得你学不完!要念经修身养性?藏经阁里多的是吱吱喳喳的忏言!瞧瞧圆刚,这十八年下来不仅身子变得更壮健,脑子也更清醒了,这证明少林功夫的确是,行!”大师兄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
“可有自愿?”方丈缓缓问道。
方丈的声音不若大师兄洪亮,却透着不疾不徐的回绕声,可见内功深湛。
七索低下头,盯着鞋看。
左边的鞋子破了个大dòng,露出三只脚趾。要不是少林寺一双鞋要价三两白银,他早想换一双穿了。
“七索?很好,很好,还有没有人自愿?”方丈和蔼地说。
七索大惊,猛然抬头。
君宝与子安也一脸震惊,方丈的刻薄他们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硬来,今天七索真是jiāo了大霉运。
“方丈,我没有……”七索结结巴巴。
“七索,还不快上来。”方丈远远瞪着七索,神色严厉。
七索心想方丈大概是看错了什么,只好尴尬地跑步到台上,想亲自跟方丈说个明白。
韩林儿等人在肚子里暗笑,七索什么人不好得罪,一入寺便得罪了方丈,难怪会有今天的场面,就是神佛也救他不了。
“方丈,其实弟子并没有自愿,弟子志不在守关,而在于……”七索慌慌张张,满身大汗。
“圆刚,七索想自愿守关,你瞧这孩子行不行啊?猴拳练得可得神髓?”方丈微笑,似乎没听见七索的辩驳。
“方丈英明。七索这傻孩子在方丈德化感泽之下颇有长进,猴拳在众劳役寺僧里算是十分本事的,由他守关再好不过。”圆刚躬身道。
“既然圆刚都这么推荐,老衲也只有成人之美,七索,以后你要好好地gān、用心地gān,知道吗?”方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七索听了登时五雷轰顶,但在这紧急当口却没时间发呆,七索立刻想回话辩驳。
“哪有你说话的份!”不料大师兄一个踱步,出手就往七索的嘴巴掌去。
大师兄这一掌无工无巧,端的是快如闪电。
一瞬间,台下所有僧人都呆住了。
大师兄的手悬在半空,被七索硬生生拨开。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不好!”君宝暗叫不妙。
七索惊恐地看着大师兄愕然的眼神。他还没看清楚大师兄要摔自己巴掌的手法是哪一招哪一式,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圆”遭到侵犯,便直觉地用左掌斜斜引开。
大师兄的眼神变得很可怕,有如一头愤怒的狮子。
“长幼不分的家伙!”大师兄怒道,一招金刚罗汉拳就往七索的胸口砸去。
方才大师兄那一掌只是为了给七索一个教训,是以没带着内劲,威力不透,但现在这一拳可是有如星锤,一旦沾上七索胸口,七索大概要断上两根肋骨。
“君宝!”子安看出不妙。
的确,没有人比君宝更清楚七索接下来的反应,所以君宝拔腿就往台上跑去。
七索只是直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胸口内缩,便避开了大师兄这可怕的一拳。
“犯逆!”大师兄打不到七索,只有更怒,摆出大开大阖的起手式,抡拳便要将自创的盘古开天拳使将出来。
七索脸色大变,知道自己不该闪开大师兄刚刚那一拳犯下大错,可是却又挨不起待会这一轮猛拳,难道还要继续抵御?
只见君宝冲过人群一跃上台,双膝跪地。
“方丈!请求让弟子担任猴拳一关的把关人!”君宝叩首,大胆地跪在七索与大师兄之间。
如果真打下去,大师兄手下不留情,七索必定惨死在台上。
方丈冷眼看着君宝,不发一语。
一滴水落在韩林儿的额上,韩抬头,又有几滴水珠落下。
天空乌云密布,大雾起兮,远山隐有风雷,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大侠张悬的儿子,你可学过一日猴拳?”大师兄收起架势,睥睨着君宝。
“……不曾。”君宝冷汗直流,根本不敢抬起头。
若是招出七索早将猴拳教予自己,不晓得会犯下哪一条门规,后果难料。
“那便退下罢。”大师兄一脚用力踹下,却觉得脚底陷入沙坑里,劲道瞬间分散,化得无影无踪。
大师兄神色丕变。
君宝不是死人,当然感觉到大师兄踢他,却傻愣愣地纹丝未动。
七索震惊君宝跟自己一样无意间展露了苦练的古怪功夫,若再让大师兄当众丢脸,恐怕两个人都会被逐出少林,甚至被活活打死。
“君宝!你搅和什么!能够继承圆刚师兄的衣钵我高兴都来不及,你胆敢插手qiáng抢!下去!”七索佯怒,一脚往君宝脸上踢去,君宝登时摔得前仰后翻、láng狈至极。端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七索大笑,双膝跪落,恭请方丈赐下十八铜人阵守关者的可怕枷锁。
他笑着,却无法阻止眼泪盘旋在眼眶里,只好紧闭双眼。
“七索,这死xué一点下去的后果,你是知晓的。每个月都得缓解一次,否则经脉逆流bào毙身亡七孔流血种种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奇怪死因都可能出现,若你胆敢辜负守关的重责大任也得由你,莫要怨尤。”方丈微笑,伸出手指,“七索,大声再说一遍,你可是自愿担任十八铜人阵之八,共计一十八年?”
“弟子自愿,这就叫请君入瓮!毛遂自荐!老王卖瓜!在所不辞!”七索luǒ着上身大叫,叫得震天价响。
叫得翻落在地的君宝,也落下热泪。
他的好友,惟一的好友,那个立志要下山锄qiáng扶弱,闯出一番惊天侠业的好友,如今屈rǔ地跪在大雄宝殿前,任凭那些妖僧欺凌、毁灭、剥夺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一声闷雷,大雨倾盆落下。
“恭请方丈赐xué。”七索大叫,全身都发抖着。
方丈点点头,满意地将左手重重按在七索背脊上的死xué,刚猛绝伦的真气倾泻注入七索的奇经八脉。此真气霸道无比,根本不理会七索自身自然运行的真气的抵抗,犹如百万甲兵直破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