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铁布衫金钟罩嘛,少林又可曾少了这两样苦功夫?说到对杀,讲究的是气势为先!”老者颇有哲理地说,“我赌太极,那小子正在锐气的锋口上,挡也挡不住,光瞧他五进五出汝阳王府就知道了!”
店小二为邻桌的客人添酒,听得众人说得尽兴,也跟着报上一笔。
“前两天也有江湖上的客人来小店寒暄几句,他们说张三丰跟亲朝廷的华山派动上了手,两边打得不可开jiāo,还相约在暖风岗上继续较量呢,算算时间,便是今晚。”小二笑嘻嘻。
“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赶来大都观战,不知那暖风岗在哪?可远?”胖子忙问,可见不是城里人。
“远?暖风岗便在咱大都近郊。消息在城里早传得沸沸扬扬,这天子脚下,朝廷多半知晓,这架流局的成分大咧。”店小二摇摇头离去。
又接连听到君宝的侠名,灵雪忍不住拍桌而起,怒瞪着邻桌三位剑客。
“左一句张三丰又一句张三丰,这江湖这么大难道就没别的人好提!”灵雪怒道。
“敢问尊驾是?”老者起身相敬,不愧是老江湖。
“朝廷通缉榜第十名,峨眉派掌门人,双剑缤纷飞之灵雪!有胆再说一次张三丰的名字试试!”灵雪伸手抓剑,却捞了个空。
灵雪一愣。
红中也傻眼了。
灵雪系在腰际的玄磁双剑竟不翼而飞!
第九章
张三丰与华山派在暖风岗相约死斗的消息,在江湖上早已是众剑客最瞩目的大事,消息传十传百,朝廷又怎会不知?
华山派这十几年来自肃清理,剩下的弟子皆与朝廷关系良好,掌门人岳清河甚至受命为元军教头,华山派一行人在蒙元首都当然以逸待劳。至于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的张三丰敢不敢赴约,正是群雄议论纷纷的焦点。
这个大消息,自然也将七索从江湖角落呼唤出来。
七索逃出了少林寺,虽想跟君宝会面,但在情感上他最希望找着的人是自己亏欠最多的红中,找着了,两人便回到rǔ家村拜堂成亲,然后一起行走江湖。但峨眉派只积小案不犯大事,七索要碰着她们师徒俩实属不易,只好一边劫取官银当作旅费,一边往北随意逛dàng。
好不容易下山,七索有意在实战中磨练武功,一路上只要遇着了不义之事,七索出手便管。与几个qiáng占民院的道人起过冲突,废了几个蒙古武官胳臂,又消灭了一批好jianyín妇女的盐贼。其中不乏江湖好手与yīn险的暗算伎俩,让七索身上多了几个伤疤跟可贵的经验。
上周七索与不杀的徒孙对上了手,不意从他们的口中听得这死斗之约,七索立即留上了神。这斗约乃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盛事,七索猜想好事的灵雪一定会携红中与会,届时在围观的人群中相认也就是了。
通往大都的行道旁,一间还算过得去的小客栈里,粗鲁的叫嚣声不绝于耳。
七索的耳朵竖了起来。
“妈的!就别教爷遇着那死铜人!竟叫我在粗茶淡饭的少林寺窝了四年之久!”
“可不是!就算他卸了金漆化成了渣我也认得出,定打得他废筋断骨!”
正在吃面的七索头低低地暗自好笑,他认出那熟悉的谈话声分别是少林寺臭名昭彰的金轿神拳钱罗汉与huáng金右手,都是自己的少林同期。
自难缠的第八铜人下山后,八百多个富家公子便一窝蜂报名闯关毕业,死气沉沉的少林再度忙成一团,今年度的毕业生爆大量,不仅像蜈蚣一样快速穿过毫无抵御的铜人阵,连木人巷也挤满了人,机关几乎无法正常运作,笑脸版本的方丈gān脆叫操作机关的韩林儿等人加入破关的行列,一齐毕业下山算了。
不过说起恶名昭彰,哪能比得起臭名鼎鼎的少林寺第八铜人?幸好七索早有自知之明,已先将自己易容打扮成寻常的逃荒庄稼汉,穿上最破的衣服,还在脸上涂上几抹gān泥巴,任谁也不会有兴趣瞧上一眼。
窝在客栈角落吃着杂粮面的七索静静听着钱罗汉跟huáng金右手疯狂骂着自己,正自奇怪懒惰如他们俩怎会千里迢迢跑到大都时,几顶轿子陆陆续续停在客栈外头,好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爷纷纷下轿入店。
七索头也不抬,便知道他们也是少林的同期。
几个公子哥儿寒暄了几句,登时进入正题。
“等大伙都到齐了,天一暗,咱们就起轿往暖风岗去,住在大都里的弟兄已安排好视野最棒的位置等着咱呢!”
“甚好甚好,江湖上都说这场比划是武林年度盛事,但少了咱们这几个少林优等生在一旁点评,又怎能说是十全十美?”
“可不是?大都的弟兄已备好佳酿数十坛,咱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打猴戏,古人说煮酒论英雄,想必就是这层道理!”
众公子爷哈哈大笑,笑得七索耳朵都快长茧了。
在少林如此,下少林亦复如是,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是这番没有见识的谈话?七索听得没趣,弯腰驼背咳出了客栈。
七索走出客栈,看天色尚早,便想在大树下睡个觉,再慢慢问路朝暖风岗前进。
但七索才刚刚找到一棵看来十分好睡的大树,正要拍拍屁股时,却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赤着脚丫朝自己走来,七索远远就闻到一股酸臭的气味。
七索并不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但从rǔ家村行到大都一路上都是逃荒的面huáng肌瘦面孔,瞧也瞧得腻了,真要广散银子也力有未逮。
七索本想来个相应不理,却见那小乞儿笑嘻嘻地站在七索面前,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
“刚刚从庙里逃荒出来的吧?我也是,被住持拿棍子死命轰了出来,正所谓逃荒一家亲,萍水相逢,吃个馒头。”小乞儿将馒头递到七索面前晃着,“冷的,硬了,但还可以吃。”
“……”七索呆呆地看着小乞儿,又看了看那半个馒头。
想来是自己的头发未长,看起来像个被赶出庙的穷和尚。
“吃吧。”小乞儿微笑。
“你自个儿留着吧。”七索挥挥手,懒散倒地。
他脸色不动,心里却很高兴,这饥荒遍野的人间竟还有这样的温暖。
小乞儿从没遇到过分馒头却被拒绝这样的事,好奇地蹲下,摸摸七索的额头。
七索心底好玩,运气至顶,小乞儿登时感觉手背一阵发烫。
“糟糕,你发烧了。”小乞儿讶然。
“走开吧。”七索翻身,不加理会。
小乞儿点点头,转身就走,如果被传染热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喂!见死不救啊?”七索开玩笑起身,唤住了小乞儿。
小乞儿震惊回头,看见七索笑开的模样,立即知晓是被七索耍了个把戏,不是个懂法术的郎中,便是懂武功的行家。
“瞧你好心,这世道当真少见了,喏,这些碎银子拿去吃几个饼吧。”七索拿了几块碎银扔在空中,那碎银约莫五块,但七索用上了巧劲,每一块都抛得慢吞吞的。
那小乞儿身手矫健,几下就将银子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