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先请。”王保保笑道,连“微臣不敢”、“传言都是谬赞”这样的自谦都省了。
“为何?”皇帝微笑,弯弓搭箭,瞄准了野兔。
“皇上she得了两只豹子,臣便she得一只,皇上she得一百只猛虎,臣便勉力追上九十九只。”王保保气宇轩昂,话中承认箭术无敌天下,却又自认不敢赢过当今圣上。
一番话不卑不亢,锋芒毕露,说得亲军大感威风。
“倘若朕一只都she不到呢?难道将军便要跟着失手出丑?”皇帝笑笑,不以王保保的骄傲为忤。
蒙古人在马上打下天下,对真正的英雄一向敬重。
“绝无可能。”王保保不知哪来的自信。
“是吗?朕看未必。”皇帝哈哈一笑,拉满弓。
两只豹子兀自耍弄着遍体鳞伤的瞪羚,浑不知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皇帝嘴角上扬,弓满箭出。
此箭去势凌厉,方向却略偏上扬,多半要划过草原,直she入林。
王保保快速绝伦弯弓搭箭,轻喝一声,一枝较寻常羽箭重、厚、长的铁箭迅即破空而出。
不愧是当今蒙古第一将军的箭!
只见后箭去势劲急,直追皇帝前箭,带起一股风压,竟将底下枯huáng长草狠狠压低,甚至削开,几尾gān草甚至还破散开来。
“好!”皇帝惊叹。
那后箭不止追上了前箭,雷电般的风压还bī得前箭往下一歪,皇帝原本she高了的箭,立即贯入最大的那头豹子脑里。而王保保的后箭直直前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受伤的瞪羚愣了一愣,看着脑门爆开的花豹圆瞠双目,缓缓倒下。
剩下的花豹惊吼一声,吓得抛下瞪羚四处乱窜,不时张望探察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敌人,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将军好箭法!”皇帝拍手大赞。
两千亲军立即就地顿步,大喝威风,声势何其惊人。
这一顿地,不只那头受惊慌乱的花豹立即伏在地上不敢乱动,隐匿在山谷里的几头猛狮也发出恐惧的低吼,几只雀鸟呀呀怪叫,漫无章法地飞出山谷。
王保保将军却毫无骄傲之色。
他没看见他那后箭的最终着落。
他很在意。
王保保的箭法天下无双,眼力更是天赋异秉,有百里碎花针之称,要是他没算错,那柄箭现在应该插在一头白额虎的眼珠子上。
但箭消失了,无声无息,好像被神秘的山谷给悄悄吞没似的。
“怪了。”王保保皱眉,不等皇帝开口,又搭上了一箭。
“将军可是要she杀那头花豹?”皇帝失笑,实在不觉得宰杀那头受惊的花豹,有什么乐趣可言。
“臣是想打头大白虎献给圣上,祝皇上龙体安泰,国靖民安。”王保保有口无心,箭头瞄准了那正警戒四方的白额虎。不she,他心底会老实不痛快。
这箭与方才那一箭又有不同,箭尾装上特制铁爪,足以带起更霸道的尾劲。
“哪来的大白虎?”皇帝还在狐疑,王保保猛箭出手!
锐不可当的天下第一箭!
风压有如龙卷,霸道地激开挡在前头的所有gān草,一时漫天飞huáng。
“好!”
几乎,两千双眼睛在心底同时赞道。
铁箭的尾劲发出呜呜声响,生了厉鬼的眼睛,领着闪闪发亮的追命箭头。
锐利的风扎得白额虎脸上的毛都竖了起来,白额虎愣了一下。
那锐箭已经到了它的鼻头前三寸。
王保保也呆了一下。
因为那铁箭不仅没有令白额虎脑浆迸裂,反而硬生生停在半空,然后居然以极快的速度倒退,倒退,再倒退,向皇帝的方向奔来!
那铁箭抓在一只大手里!
那大手长在一头比野shòu还要像野shòu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生了一双快似疾风的腿,还有一对天真无邪、兴奋火热的眼睛!
“真是好箭!差点就要抓不住啦!”
太极,七索!
“护驾!”王保保惊极大吼。
纵使没有人及时察觉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随时贯彻命令是一种严肃的反应。
两千枝箭同时瞄准了底下的山谷。
不必寻找什么可疑的、移动的黑点,第一时间就朝两千个方向she出,最bào力的压制!
“狗皇帝!今天吃饭了没!”
七索大吼,刚猛的内力将朝气十足的招呼,直喷到皇帝的脸上。
七索左手持一面厚重大铁盾,右手抓着两枝原本应该深深插在白额虎头上的铁箭。
狂奔。狂奔。狂奔。
两千枝羽箭飞掠在大山谷里,像一朵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的云。
“最好是吃饱啦!”
七索右手奋力一掷,适才王保保she出的两枝箭立即以惊人的力道she向谷顶,与那两千枝羽箭错身而过,朝皇帝方向轰来!
皇帝惊呼,王保保还来不及搭箭相抗,那两箭便呼啸bī来。
一名参将中箭倒地,一匹黑马也跟着弯倒。
七索的暗器天分奇差,这一掷力道虽qiáng,但偏得乱七八糟,那倒霉的参将与那匹中箭弯倒的黑马都离皇帝老远,一人一马还隔了三丈。
“狗皇帝好狗运,真不愧是天赐良缘!”
七索并不气馁,兀自乱用成语,左手持大铁盾运劲乱舞,轻轻松松震开了she向自己的十几枝羽箭,脚步丝毫不停。
然而被刻意驱赶到山谷里的百只猛shòu可就没本事避开羽箭了,鲜血溅上无数破碎的草屑泥土,有的甚至被she成了刺猬,连哀嚎都被两千道杀气给掩埋了。
只见七索越奔越近,皇帝的背脊惊出一身冷汗。
“一分三!”王保保临危不乱,手中铁箭同时瞄准狂奔直上的七索。
这两千名久经沙场的武士瞬间一分为三,三分之一继续挽弓搭箭,三分之一挺起长枪铁钩策马冲下山谷,三分之一紧紧将皇帝围在核心,慢慢朝后方移动。尖锐的号角亦立即响起,传到驻扎在附近的两个万人队的耳朵里。
“随意放箭!”王保保下令。
数百枝羽箭冲着七索飞she而来。
七索脚步略缓,侧身躲在铁盾后,挡住绝大多数的飞箭砸击,右手不断重复那招半生不熟的见龙在田,扬起的气旋将几枝太过靠近的羽箭震歪。
突然间,七索的铁盾吃力一震,原来是王保保沉重的铁箭轰到。
“看你能挡得了我几箭!”王保保自负,又挽起一箭she出。
王保保的武艺不凡,练的是西域辗转传进蒙古大草原的奇特内功野呼喊,发劲、击打、摔投,乃至呼吸吐纳都与中原各派功夫迥异。王保保是这野呼喊功夫的个中高手,要不是曾亲眼见识不杀恐怖的杀人手段,以他的个性,他恐怕会误以为自己乃是武功天下第一。
“好家伙!”七索手中铁盾连续挡开王保保十二枝铁箭,震得手掌发麻。
漫天羽箭如蝗,又全都是朝七索she来,这压迫感可不是两千枝羽箭随意乱she可以比拟万一的。七索挡得很吃力,脚步几乎要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