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中国大案2006_丁一鹤【完结】(59)

2019-03-10  作者|标签:丁一鹤

  高洁笑了笑:“你说的是有道理,可像他这样,如果连法官都不管,他还会去找谁呀?”

  “找他父母呀!”

  “能找着不就好了吗?孩子是曾犯过错,可是谁能说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带着错来的呢?他现在真是没人疼没人爱呀。”

  李志伟本来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没想到这又一盆冷水几乎将他浇了个透心凉。那天,高洁对他苦苦相劝了大半天,让他暂时先稳定下来,至于工作的事,再想办法。一边这么劝着,高洁已经意识到,李志伟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户口问题,没有身份证,以后的路将会越来越难走。

  之后,李志伟自己也找过几份工作,也曾到许多单位应聘过,但试用期一过,别人都留下了,唯独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解除合同。原因只有一个:他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谁都怕出事。

  那段时间,因为打零工,李志伟手里攒了一点钱,他本想存到银行里,可没有身份证,人家根本就不给开户。他只好用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的身份证去开户存钱解决问题。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实的无奈,让这个活到二十多岁了,却还没有身份的年轻人采用这样的无奈之举,来为自己存攒积蓄。

  屋漏偏遇连yīn雨,就在这个当口,李建业与李志伟“父子俩”的关系也走到了尽头。多年来,李建业当初没把李志伟赶出门去,原因在于两位老人不舍得李志伟,而如今老人均已下世,不久后,李建业把父母留下的两间房子卖掉走了,李志伟从此也就真正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没有住处,没有收入,又找不到工作,为了生存,李志伟曾在极度艰难时想到了卖血。可这次,因为他提供的身份证号不存在,血站拒绝采他的血。

  这件事对李志伟的打击甚至比辞退他还要令他痛苦得多。他打电话给高洁:“高姐,你说为什么我无偿献血的时候就没人管我身份证号是真是假,可我生活无着,又不愿再做坏事,想卖血的时候就有人管了?我连卖血糊口的路都走不通呀!”手握听筒,高洁的心感到战栗!但除了安慰,她也一时说不出该怎么劝说他才好。

  就在李志伟被餐馆辞退以后,高洁就着手帮助李志伟解决户口,打电话向有关部门咨询,专门与居委会、民政局和派出所的同事进行商议,但得到的答复难尽人意。派出所也有苦衷:“我们没有过这种先例。关于户口,法律上有严格的规定,是可以随父,也可以随母,但他的父亲不承认他们的父子关系,只有找着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户口才能解决。”

  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二十多年都没有音讯的人,谈何容易?

  已经别无选择的李志伟,只好找到李建业:“你既然不承认我们是父子关系,那你必须告诉我,我究竟是谁的儿子?当初是你和我妈一起去的广州,你说她离开了你,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此时,李建业才告诉李志伟生身父母的情况,原来,李志伟的母亲李秋月出生在北京的海淀区,但因为“文革”期间家庭受到冲击,李秋月和姐姐随着父亲被遣送回原籍河北定州。但李秋月经常回北京,与在北京的男同学赵某见面。1980年10月李秋月与赵某发生性关系后,李秋月怀孕。此后李秋月与李建业相识,1981年7月4日,到了临产阶段的李秋月在李建业的帮助下被送到北京市妇产医院,产下了李志伟。之后,李建业把李秋月和李志伟从医院接出后送到了定州。后来李秋月和李建业确立恋爱关系,就把李志伟寄养在李建业父母家后,两人去了广州做生意。后发生口角,她赌气离我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根据李建业所述,李志伟找到了北京市妇产医院。在那里,他查到了自己的出生证明,但其他情况均已无可考证。

  追寻一个普通生命的源头

  根据李建业提供的河北定州的线索,2005年年底,高洁与李志伟一道赶赴河北定州,希望能从李秋月的老家得到关于她的消息。

  通过定州市公安局,高洁和李志伟很快找到了李秋月的姐姐李月华,李月华现在定州市一个菜市场贩菜谋生,闻听是了解关于她妹妹李秋月的,话没开口便已泣不成声。她说:“我们家真的是受文革的害太深了,要不是文革,秋月也不会走这条路。秋月自小心气就高,我们又都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她哪里甘心回老家种地当农民?那几年,父母相继去世,谁都顾不上管她,她也整天没在家里待过,坐火车到处流làng。那一年,她突然从北京回来,就带着这么个孩子回来,可还没有等家人把这件事问清楚呢,她又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李月华也见过李志伟这个所谓的“外甥”,那还是在他刚刚出生不久,妹妹秋月带着回来的。可是没几天,秋月就带着孩子又去了北京,一去再也没回头。虽说她与李志伟之间还有着一种血缘关系,但毕竟二十来年杳无音信,两人之间的情感隔膜显而易见。谁也不敢相认,谁也无法相认。

  李月华对于李志伟的了解,自从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次分别便中断了,她无法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她不停地落泪:“苦啊,这孩子命苦啊。”之外,除了落泪,她已经无法提供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

  经过了解,李志伟还有一个舅舅在河北定州,当地的村委会主任也电话通知了他,但他最终没露面。

  李月华所在村的村委会主任,与李秋月是本家,高洁试探着问:“不管怎么着,孩子是无辜的,再说,他妈妈李秋月毕竟是这个村的人,咱们这边……”

  话还没有说完,村委会主任便接过了话头:“按说我们是应该帮孩子一下,不冲别的,就冲你们与他不沾亲不带故的都还这么关心他,我们也该帮他。可是这毕竟是农村,添丁加户,不仅得分给他土地,还得给他批宅基地。这事,恐怕不好办。”说完,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是想,只帮他把户口解决了,其他的什么要求都没有。他总得有身份证呀,现在没身份证,gān什么也不行呀。”

  “你们都是法院的,你们更应该知道这道理,办了身份证,上了户,又是男孩子,那他就是合法村民,我们不给他分地,他今天gān,明天他还gān吗?绝对不行,事情不大,可后遗症太大。谁都是好心,可是光有好心,也未必就能把事办好呀。”高洁点了点头,她知道无法去qiáng求村委会主任做这些。

  离开定州时,高洁和李志伟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拍下了一张照片,李志伟希望把母亲的故乡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回北京的路上,李志伟一言不发,仰着脸闭着眼说是怕晕车。他在想些什么呢?他的生活刚刚走上正道,但这接踵而至的打击,他的内心是否会再次面临崩溃的边缘?

  李志伟曾经向高洁吐露心声说:我现在很怕寂寞,知道身边一起长大的伙伴一个个都工作、结婚,自己经常会深陷孤独。有时候,在街上看着身边走过的行人,我心里总在问自己“我是谁?我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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