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问妈妈是否可以喝上一杯茶,奶奶早餐的时候喝红茶,是掺有柠檬的香茶。我虽然觉得这不会好喝,不过看起来也比咖啡好多了,要知道,咖啡可是坏人的饮料哦。昨天晚上在餐馆吃饭的时候,妈妈叫了一杯茉莉花茶,她还让我尝了一口。我觉得真是棒极了,“自我”极了,今天早上,我说这是从今以后早餐上我的唯一饮品。妈妈奇怪地看着我(昏昏欲睡的神情),接着说道,“好的,我的小宝贝,你现在真是长大了。”
茶品与漫画对抗咖啡与报纸:优雅与神奇的魔力对抗成人权力游戏中可悲的侵略性。
人生如幻梦(1)
12. 人生如幻梦
曼努埃拉离开之后,我便马上为各种无趣的工作忙碌起来:做家务,在大厅用拖布比来划去,把垃圾箱拖到街道上,在地上拾捡各种小广告,浇灌花草,准备猫粮(就是一片火腿外加一大片肥猪皮),做我自己的饭食--配上蕃茄、罗勒和帕尔马番红花gān酪的中国冷面--,看会儿报纸,团在房间的一角读我最爱的丹麦小说,在大厅里平息危机,这是因为,阿尔登家的孙女、克莱芒丝的长女洛特,在我的门口因她爷爷不想见她而嚎啕大哭。
晚上九点钟,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突然感到自己很老很疲惫。死亡并不使我害怕,更何况是皮埃尔·阿尔登的死,但是这种难以忍受的等待,像个悬在空中的窟窿,想他一生拼搏得来的只是无边的沧桑与无奈。我坐在厨房里,四下静默无语,亦无灯光璀璨,我尝到了荒谬人生的苦涩感,思绪随风飘零。皮埃尔·阿尔登……bàonüè的统治者,一辈子爱慕虚荣,然而拼尽全力追求文字洗礼的一生,在追求艺术和渴求权力之间挣扎,最终只得来一场虚无飘渺的幻想……那么真相到底在哪里呢?梦幻又在哪里呢?在权力中还是在艺术中?当我们揭出这所谓激励我们的征服欲是凭空幻想出的虚荣心时,我们不就是凭着还算不错的语言能力就把人类的创造给chuī捧上天的吗?--没错,所有人,包括一个圈在狭小暗室里的穷门房,她虽然放弃对现实中权力的追求,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不也是有着对权力的幻想吗?
如此看来,生命又是经过怎样的发展历程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勇敢地努力地设法在人生幻剧中扮演好我们自己的角色。鉴于我们是灵长类动物,主要的活动是保卫领土,并以此使得自己受到保护和称赞;是想方设法在部落的等级天梯上向上攀援,或者说不要滑落谷底;是欢娱和传宗接代使我们费尽心机到处私通款曲--即便只是梦幻泡影也在所不辞。由此可见,在我们使出的力量中,最不可忽略的部分是恐吓和吸引,仅凭这两项策略便可占据领土、阶级地位,以及异性。唯独我们的意识不这么认为。我们探讨爱情、善恶、哲学与文明,不仅如此,我们还紧紧地抓住这些令人尊敬的圣像,仿佛是趴在热乎乎的肥狗身上嗜血的虱子。
然而,对我们来说,人生有时如同一出幻剧。当我们从梦里惊醒,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会心寒地发现,我们毕生的付出只是为了维持原始需求,同时惊讶地问自己艺术到底是什么。我们对虚情假意、暗送秋波的热衷,似乎突然变得毫无意义,二十年负债所换来的温暖舒适的小窝,其实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野蛮习俗,来之不易、失之却易的社会地位,只是来自粗俗的虚荣心。至于我们的后代,我们用全新和恐惧的眼光注视着他们,因为如果脱掉利他主义的衣服,繁殖行为看起来会非常不得体。剩下的只是性爱的享受;但即便在最初苦难的长河里,性爱的享受也同样是摇摆不定的,没有爱情的性行为是不能包括在人生课堂的范围内的。
永恒离我们而去。
当我在人性的祭台上颠覆所有关于làng漫主义、政治、jīng神、形而上学和道德这些多年以来一直铭刻在我们心中的信仰时,这条由等级观念的海làng所冲击出来的社会土壤就会陷入到无意识状态的困境之中。到那时,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会黯然退场,还有思想家、研究者、决策者、奴隶、好人和坏人、有创造性的人和有责任感的人、工会主义者和个人主义者、改良派与保守派;所有的笑容与做作、行动与伪装、语言与法规;这本是属于原始人的特征,同样也出现在灵长类动物的遗传卡中,这意味着一句话:要么保住位置要么死亡。
在这样的日子里,您会不顾一切地追寻艺术的足迹。或许您会qiáng烈地渴求再度追求曾经拥有的jīng神财富,或许您会热切于希望有某样东西能让身陷囹圄的自己挣脱生物命运的枷锁,与此同时,渴望所有美好的诗意与伟大不会就此消逝。
那么还是喝杯茶吧,或是看场小津安二郎小津安二郎(1903-1963),日本知名导演,他的作品常常是以现代的日本家庭为题材表现父母子女间的爱情、夫妻间的纠葛与和解、孩子们的嬉戏及大人的苦恼等,其代表作有《晚chūn》、《东京物语》等。--译注的电影,远离属于统治阶级所特有的钩心斗角和唇枪舌战习俗,让悲哀的人生舞台镌刻上艺术及伟大作品的斑斑印记吧。
人生如幻梦(2)
晚上九点,我将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宗方姐妹》的录影带放到录影机里。这是我这个月看到的至少第十部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小津安二郎是一个使我从生理命运的枷锁里挣脱出来的天才。
一切都来自有一天我对娇小的图书管理员安吉拉说的话,我说我希望有机会能看到维姆·文德斯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1953-),德国电影导演,主要作品有《德州巴黎》、《美国朋友》、《柏林苍穹下》、《直到世界末日》、《云上的日子》。--译注的早期作品,她对我说:“啊,你看过《寻找小津》吗?这是一部介绍小津安二郎的不可思议的纪录片,显而易见,只要看过《寻找小津》就会很希望和小津安二郎有更近距离的接触。”从那以后我便真真正正开始了解小津的电影,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可以把艺术电影当作是一种娱乐,可以让我欢喜让我忧的一种娱乐。
我放上电影,嘴上品尝着茉莉花茶。有时多亏了这个叫遥控器的世俗大念珠,我才能反复地倒带观看。
这是一幕特别的场景。
扮演父亲的是小津安二郎的爱将,演员笠智众,他是小津作品中的灵魂人物,出色的演员,充满朝气,谦逊待人,在影片里,他扮演的父亲将不久于人世,与女儿世津子闲聊他们此前在京都的游玩。他们在喝清酒。
父亲:“看那西芳寺!阳光下的青苔显得更加耀眼了。”
世津子:“看那上面还有山茶花。”
父亲:“哦,你也注意到了?多美啊!(停顿)在古代日本,有很多美丽的东西。(停顿)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不好,我觉得这有些极端。”
然后,影片继续,片尾处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在一个公园里,世津子和她任性可爱的妹妹真理子的一段对话。
世津子,容光焕发:“告诉我,真理子,你说为什么京都的山会是紫色的?
真理子,调皮:“哈哈,真的唉,好像红豆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