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头须没来,重耳当时就急了。
“头须呢?头须怎么没来?”重耳喊道。
按理说,少一太监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重耳急了?很简单,竖头须是财神爷,重耳的财产都由竖头须掌管。你想想,太监没儿没女没老婆的,贪污钱也没用啊,所以用竖头须作财务总监,大家都放心。可是这次,这个大家都放心的人不见了。难道他卷款潜逃?不会吧,大家伙都认为不会。
可是,越是大家认为不会发生的,就越是会发生。
“主公啊,我看见头须背着包裹一个人溜了,我喊他两声他都没答应我。”壶叔报告,壶叔是重耳的老家人了,管着养马。
“这个狗日的死太监。”大伙一起骂起来,没有盘缠,大家路上吃什么?
有人建议回去取些盘缠来,或者找翟君要一些。狐偃连忙制止:“算了,本来我们跑了,这一回去,必然bào露行踪,不值得。我看,活人岂能被尿憋死?我们就这样东行吧,一路上想办法就是。”
就这样,一行二三十人向东而去。由于逃得匆忙,只有狐she姑和先轸赶了一辆车出来,就给重耳和狐毛乘坐,其余的人步行跟随。
还好,由于担心勃鞮追上来,大家都走得快,并且不大觉得累。
那么,勃鞮真的来了吗?
勃鞮真是接受命令当天出发的,这一点没错。不过,勃鞮这种在宫里混的人,到社会上就不灵了。连走冤枉路带路上被晋国和翟国盘查,等到到了翟国都城,才发现已经晚了三秋。而狐偃发现的那个像勃鞮的人,其实并不是勃鞮。
没办法,勃鞮只好灰溜溜回去了。
——吝啬的东道主
出门在外,按施耐庵老师的话说,那就是:免不得吃癞碗,睡死人chuáng。
可是对于这么一帮人来说,连死人chuáng也没得睡了。想想看,二三十号人,不是两三号人,讨饭都不好讨,别说找免费房子睡。
那么,为什么没把这帮人饿死呢?有两个原因。
我们先看看地图,就能发现,从北翟到齐国,中间要经过山戎。北翟和山戎都属于半游牧半守牧国家,野地比较多,野shòu比较多,重耳这帮人中多半都是练过的,钱没带,但是武器没少带,路上捉几个兔子杀几头野羊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再说,当初出来,只有一辆车,一辆车四匹马。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只好杀马了。杀了两匹马,还有两匹可以撑着。
总之就这么走,一路上尽管辛苦,没好吃没好住,还是寒冬腊月,正经的风餐露宿,还算人多好办事,没饿死的没冻死的。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卫国的楚丘,过了卫国,就是齐国。
卫国是什么样子?一片苍凉,难见人烟。为什么?这时候正好是卫国被山戎攻破之后,齐国帮他们重建都城不久,穷得一屁潦倒。
重耳一帮人láng狈兮兮来到了楚丘城外,心说总算到了个有人的地方,说起来大家都是同姓,看在老祖宗的份上,怎么也该喂顿饱的,给个大通炕暖暖身子之类。
一帮人高高兴兴就要进城,这时候,问题来了。
重耳这一帮人一个个破衣烂衫,面带菜色,一看就不是些好人,再看更不是好人。更糟糕的是?兄弟们住在北翟十二年,穿着打扮都是北翟的,连口音都带着鬼子味道。再加上好些兄弟都是混血过的,看上去跟鬼子没啥两样。守门的兄弟一看,当时吓了一跳,心说奶奶的不是山戎鬼子又来了吧?
牛角号一chuī,来了一个连的人马,基本上就算是城里的jīng英部队了。
“你们,什么的gān活?”守城军士发问,弓箭手伺候。
兄弟几个一看,傻眼了。没gān什么坏事啊,怎么这么对待我们?虽说那时候还没有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但是远方来人都是要欢迎的啊,全世界都这个规矩啊,怎么卫国变了?
大家不理解,但是很快狐偃就想明白了,这不怪别人卫国人警惕性高,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臣,你跟他们说。”狐偃自己不敢说话,为什么?自己长得本来就三分不像中国人,说话还带着羊骚味,别一开口就招来一顿箭,那就不合算了。为什么让胥臣说话?胥臣这人语言能力qiáng,会说好几国的周朝话,还带洛邑口音。
胥臣往前走了两步,清清嗓子,面带笑容,亲切地说:“兄弟们,别误会,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公子重耳不远万里,从晋国去齐国投奔齐侯,路过贵宝地,特地看望卫侯,叙叙同宗的情谊,发展两国业已存在的血浓于水的传统友谊。”
胥臣是天生的外jiāo官,说出话来一套一套,听得卫国守城官兵一愣一愣,心说你们不就一帮乞丐吗?还什么传统友谊,什么血浓于水,不就想来混顿饭吃吗?
“你们说自己是晋国公子,可是我们看你们都不像中原人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鬼子,想混到我们这里搞破坏?”守城官兵的头目说话也没客气,他全家被鬼子杀害了,此时看见这帮假洋鬼子,心头就有气。
胥臣还没说话,身后魏犨火了,直接窜到了前面。
“你奶奶的,怎么说话?老子要是鬼子,还跟你们废话?早就把你们都宰了。”魏犨说完,看见旁边有一块大石头,重有一百多斤,魏犨一把抱起来,抛向空中,足有七八丈高,石头落下来,正好砸在重耳的面前,砸了一个大坑,把重耳吓得脸色发白。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狐偃的脸色沉了下来,心说你这王八蛋,缺心眼啊。
“老魏,你gān什么?有毛病啊。这要偏一点把公子给砸死了,大家也就不用去齐国了,也不用进城了,直接就这里集体自杀算了。”先轸没忍住,大声骂魏犨。所有人中,魏犨最服的就是先轸,被骂一通,自己也觉得错了。看见大家都瞪着他,连忙到重耳面前赔罪。
“公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以后注意就行了。”重耳已经镇定下来,他是个大度的人,并没有责备魏犨。
守城官兵看在眼里,倒有些震惊。首先震惊的是魏犨的力量,这样的大力士真能一个人把大伙都办了;其次是公子重耳的肚量,差点被砸死竟然没有发火。
“你们在城外等等先,我们去给卫侯通报。”守城官兵的头目不知是被震慑了还是被感动了,竟然做出让步。至少一点,现在大家相信城外这帮人确实是晋国公子重耳的人。
这时候卫国是谁当国君?卫文公姬毁,多糟糕的名字啊。
卫文公正在宫里弹棉花,没办法,国家破败,总共没几个人,许多事情都要自己做。也正因为许多事情亲力亲为,卫文公知道稼穑艰难,持家不易,因此十分节俭。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说是城外晋国公子重耳求见。
“重耳?我知道。他们多少人?”文公问。
“大概二三十个吧。”
“jīng神状况好吗?”
“好像恶láng一般,看上去饿得够呛。”
“那算了,不见,让他们走。”卫文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