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_丁中江【完结】(155)

2019-03-10  作者|标签:丁中江

  因为很明显的,模范军的成立,是袁家班“大圈圈中的小圈圈”。

  模范团成立后,士兵由北洋军各师下级军官中抽调,驻在上海的第四师就被抽调了490人,又由荫昌自保定军官毕业生中抽调直、豫、吉、奉各省籍贯280人为中下士,以北洋军各师中的上级军官为该团下级军官。袁预定模范团分作五期训练,每期训练半年,每期可产生四旅的新军军官,暂以训练十师的模范军官为目标。第一期训练成熟后,袁特设“新建陆军督练处”,成立拱卫军步兵四旅,pào兵一团,骑兵一团,机关枪营一营、辎重营一营。模范团的军火都是购自德国的最jīng良武器弹药。

  第二期以袁克定为团长,陆锦为团副。克定自作聪明,特挑选一批中学以上学生与各师下级军官配合训练,毕业后因程度不够,仅能成立两旅。第一期成立者在后来编为第十一、十二两师,以李奎元、陈光远为师长(袁死后拱卫军名义取消,编入正式陆军内)。第二期成立者后来仅编为第九师一师,以陆锦为师长。

  民国3年10月27日,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学生举行毕业典礼,袁世凯派陆军上将、总统府侍从武官长荫昌为代表,前往该校颁发毕业证书,每人颁赠军刀一把,毕业文凭用的是大总统的名义。

  袁每星期必乘马至模范团观操一次,观操时必召集军官训话,各级军官升级时一定要到总统府向袁叩头谢恩,凡是在模范团受训的官兵一定要举行效忠宣誓。誓词共有八条,誓文是:“服从命令,尽忠报国,诚意卫民,尊敬长上,不惜性命,言行信实,习勤耐劳,不入党会。誓愿八条,甘心遵守,违反其一,天诛法谴。”民国4年1月13日,第一期全体团员均到关岳庙宣誓,袁特派荫昌监誓,由模范团团副陈光远宣读誓词,每读一句,全体团员则随声朗诵。

  模范团到拱卫军的筹组,是袁父子决心自己掌握军队的重要措施,过去袁只过问北洋军的上级gān部,而下级军官则是段所负责部署,段既被冷搁一边,袁父子便进一步控制模范团的下级军官,因此模范团中无论头目升排长,或排长升连长,均必须谒袁叩头,袁亦必敦敦教诲如何忠于职守,效忠长官,这是袁不仅要拆段的台,并且要切实掌握下级军官的办法。这是不是聪明的办法呢?从前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是在帝业已成之后,而袁竟不待天下真正一统便仓促行之,这不仅使段寒心,亦让整个北洋各师高级军官都有兔死狐悲的同感。

  袁待部下能抓人心,却不信人,还疑忌人,他的特务工作有所谓三套头:就是派甲(心腹)去监视乙(政敌),另以丙去尾随甲之后以监视甲的行动。袁连对最心腹的两员大将冯国璋和段祺瑞都无时不用心机的。

  袁有一位家庭女教师——宜兴女子周砥(号道如),是天津女师附设女子高小的教师,年近40尚云英未嫁,在袁家甚得人和,袁对周印象甚佳,相处颇洽。第二次革命后,袁忽然想到把周道如许配冯国璋,以示笼络。原来冯不久前元配夫人去世,正要续弦,一经说合,冯当然愿意,可是周却要冯迎亲,冯一口答应。民国3年1月,袁派三姨太送周女士南下,到南京时,冯待以最隆重的礼仪,鸣pào21响以示欢迎,下塌jiāo涉署。1月19日冯周联婚,为了实践“亲迎”的诺言,便把女家从jiāo涉署迁到都督府西花园,与都督上房毗连,门首标了“周公馆”字样,新婚佳日,冯穿了上将制服行亲迎礼,花车由碑亭巷绕花牌楼入督府,沿途军警禁止行人,莲舆入府,在大堂停下,鸣pào奏乐,由女傧相四人穿大红吉服陪伴新娘,后有女童二人各执鲜花篮扶新人下舆进府,前导为马队,继为乐队,新娘穿元色绣花外套,大红裙,由江苏省长韩国钧代表袁大总统为证婚人。

  这场婚礼,在现在看来不算特殊,对是在当时这种婚礼就叫做“文明结婚”。

  袁要蜕变,由总统而皇帝,因为廿一条的关系羁迟了一年。在中日问题发生前,袁把老友又是著名的遗老徐世昌搬出做国务卿,以及种种复古的举动,都不是简单的,有人认为袁搬徐是一种暗示,透露给大家,这是借尸还魂的手法。

  袁的帝制自为,有一行动是很特殊的,他完全不靠他的嫡系北洋军。前面已说过,北洋军人已经暮气沉沉,又恃功而骄,不仅袁克定认为难于驾驭,老袁自己对之也感头痛。因此他开始要削弱北洋军对他个人的重要性,所以他请老友和一群遗老出山,在政治上形成另一力量;派儿子袁克定组织模范团新军,以取代北洋军;有意拉拢蔡锷和重用陈宦,以显示给海内外,不是光用北洋系。所以在他酝酿帝制活动时,也就不让北洋系当他的主角。

  有这么一段故事可以说明袁对北洋系的敷衍:

  正当袁要做皇帝的谣言满天飞时,冯国璋由南京到了北京,他一连谒袁三次,北洋军人都希望袁冯这次会晤,可以使冯获知袁的动向,因为这时袁段之间已经很冷漠,大家搞得很僵,彼此不会讲真话,冯则刚和袁的女教师结婚,可能获知袁的真意。

  冯一连三次谒袁,每次都在袁处共进午餐,有一次午餐谈话中冯提到外间传说大总统要做皇帝的谣言,袁夹了一口菜正慢慢要放到口中,忽然很严肃地把筷子搁下来,菜也掉到桌上,袁说:“华甫,你我是自己人,难道你不明了我的心事?我想谣言不是无所本的,在国民党把持时期,曾经有人说过共和不适国情,我在口头上曾表示退位或者还正清室,我本人则决不愿做皇帝。最近由于新约法中有一条规定总统可以颁爵位,于是外间便附会这是变更国体的一种步骤。其实我认为这毫不相gān,只是满蒙回藏四族人民都可以封王封公,汉人却没有这种权利,太不公平,所以我要这颁爵权是为了使汉人也可封王封公的。”

  冯听了袁这番话,正想插嘴,但袁又接着说:“华甫,我的心事已经对你说过,今天总统的权力和责任,跟皇帝有什么两样?一个人想当皇帝,无非为了子孙,因为总统不能世袭,而皇帝却可传子传孙。拿我来说,老大有残疾,老二是以名士自居,三儿子不达时务,其余都很幼小,岂能付以国事?历史上帝王之家的下场总没好结果,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冯抓住这机会插了一句话:“总统说的肺腑之言,可是到了天与人归,huáng袍加身时,就推不掉了。”袁好像很生气地说:“不,我决不会gān这种傻事。我有一个儿子在伦敦读书,我已叫他在那儿置了点产业,如果再有人迫我,我就出国到伦敦,再不问国事了。”冯听了袁这番表示,当然是相信的,他辞出后顺道访政事堂机要局长张一麐,把袁适才讲的话对张复述一遍,问张对此看法,张是苏州才子,自小站练兵时便当袁的文案,参预机密最久,又和冯私jiāo也最深,他听了冯的叙述,想了一会说,“老头子的话是信得过的,事情的确如此,有人想做开国元勋,但老头子不会傻到这个地步。”

  北洋军阀史话

  六十八、张作霖和陈宦

  袁对冯、段各有一套应付的手法,已如前述,对于冯、段以下的北洋系军阀们,袁所采取的手段则略有不同,一方面同样不让他们参与帝制机密,一方面则多方设法窥探他们对帝制问题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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