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又更番不休地催促李经羲到北京组织内阁。李不敢就职,但却劝黎电召张勋晋京调停时局。李认为张勋是督军团的大盟主,其力足以控制督军团;加以张勋未向北京政府宣布独立,因此具有居间调停的良好条件;张勋和他的私人关系很密切,如肯晋京调停,就能够加qiáng他的内阁地位,并支援总统,澄清时局,正在这个时候,张勋有回电表示拥护总统,担任调停,因此黎于6月1日除派专车到徐州迎接外,并以总统命令召唤张勋晋京调停时局。命令说:“安徽督军张勋来电沥陈时局,情词恳挚。本大总统德薄能鲜,诚信未孚,致为国家御侮之官,竟有藩镇联兵之祸,事与心左,慨慊jiāo深。张勋功高望重,公诚爱国,盼即迅速来京,共商国事,必能匡济时艰,挽回大局,跂予望之!”
6月2日,天津河北大马路中州会馆忽然挂出一块“独立各省总参谋处”的招牌,被通缉的洪宪帝制要犯雷震chūn通电就总参谋职。并在电文中说:“巩固共和政体,另定根本办法,设立临时政府、临时议会”。参加这个组织的有帝制派、复辟派、段党、研究系以及其他一些yīn谋政客和投机分子,这个组织号称是独立各省联合军事机构,也就是独立各省所组织的变相的“临时政府”。它公开地发布宣言:“此次用兵,专为黎氏一人”。毫无疑问,它的目标是在驱逐总统,但在驱逐总统以后的下一步骤,究竟是拥戴段上台或者拥戴溥仪复辟,却暖昧不明。
这个组织的成立,使时局更趋险恶,6月2日,北京各国公使推法国公使康悌访问代理内阁总理兼外jiāo总长伍廷芳,质问中国政府有无安定时局的能力。伍只好信口回答说:
“张勋一到,时局即可解决。独立各省军队决不会开到北京来。关于北京治安,政府完全负责。”
张勋的做法是神经战,使黎进退失据,而在其摆布之中。他既不拥黎又不拥段。所欲拥立的只是能供他玩弄的溥仪。许多人以为张之为人别的不必论,至少还具有心直口快的一个条件,可是他这次对黎所摆布的天门阵,对北京政府和督军团所采取的两面光政策,却又是一个诡计多端的yīn谋家。以yīn谋家而貌似心直口快的人,他的圈套是最容易让人家钻进去的。
在黎来说耳目也太欠灵通,张早已露出了许多的马脚,劳乃宣到了徐州,康有为的密使也到徐州,何以黎始终还蒙在鼓里呢?
劳乃宣曾劝袁世凯归政逊清,碰了个大钉子,以后便躲在青岛做遗老。直到民国6年1月奕劻逝世后,他曾偷偷摸摸化装到北京来祝溥仪的寿,并且上了个“联德复清”的大条陈,其最得意之句谓:“世界各国,德最qiáng盛。倘陛下与德联姻,赴德留学,并允璧还青岛,则将来得德之助,复掌中国,实为易事。”他请溥仪做威廉二世的女婿,又请清宫给以复国后总理大臣的预约券,连瑾妃也认为他是个荒谬绝伦的老怪物,叫他不要乱说话,于是他便回到青岛去。现在又偷偷摸摸到徐州做了张的座上客。康有为和张则早有联络,6年2月康的六旬大寿,张曾派员到上海祝寿,请康指示复辟机宜,不久张领衔通电,请将孔教列入国宪。张反对对德宣战,也是受康影响。
北洋军阀史话
一一四、黎元洪引láng入室
民国6年6月7日,张勋率领辫子军步、马、pào兵共10营约5000人及随员148人由徐州动身,8日行抵天津。他动身前通电独立各省说:“挈队入都,共规长策。盼坚持原旨,一致进行。各省出发军队,均望暂屯原处,勿再进札。勋抵京后,当即驰电筹备。”
黎听得张勋统率大队人马开来北京的消息,就开始怀疑张勋此行不怀好意,立即电请徐世昌、李经羲两人劝告张勋“减从入京,以免京师人心恐慌。”不料到8日,张勋突然向黎派到天津来欢迎他的府秘书长夏寿康提出,请总统下令解散国会,自8日起至10日止,限于三天之内实行,否则不负调停责任。夏寿康慌慌张张地把这个消息转报黎,黎才感觉到这个调人比叛督更凶,解散国会本来是独立各省所提的条件。如果早肯接受这个条件,就不必请调人来调停了。黎请张勋出任调人,本是想尽可能满足独立各省要求,而不解散国会。不料这个调人并不是在总统与叛督互相让步的基础之上觅取一个双方可以接受的方案,而是压迫总统向叛督无条件投降。因此张勋的出现。不是解除了总统的困难,而是加深了时局的危机。尤其不妙的是,“请鬼容易送鬼难”。此时如果拒绝张勋的调停,又怕把调人赶到敌对的一方面。因此以前黎所一再表示“宁可牺牲总统,决不解散国会”的决心大受动摇。现在他所求的只是一个既能满足叛督与调人的愿望,又能顾全总统面子的两全之计。他在接到天津消息后,便下令裁撤公府军事幕僚处,并邀请国会各政团留京领袖28人到公府会谈,请其劝告两院议员提出总辞职,政府承认每人发给2000元,即由国会自动宣布闭会,以免被迫解散。黎在无可如何中,事实上接受解散国会的条件,但不采取以总统命令解散国会的形式,以免过分地伤害总统的威信。
可是,从天津继续传来的消息,张勋对解散国会绝无讨价还价之余地。而复辟问题在天津也成为半公开的秘密。不少复辟派人物奔走于张勋之门。因此,黎又急急忙忙地派公府秘书瞿瀛持函到天津,请徐世昌协助张勋进行调停,并提出三项意见:(一)、公府幕僚业已解散;(二)、改正宪法力求办到;(三)、解散国会应当研究适当的手续。同时声明,决不留恋总统,万一调停无效,愿意辞职,由副总统依法继任,只求不发生变更国体的非常行为。瞿瀛在天津碰见了前任府秘书长张国淦。张向他说:“复辟问题已经不是一个计划而是一个行动了。此时只有阻止张勋带兵晋京,才能阻止复辟。
找徐东海或李仲仙(李经羲)都没有用处,因为这两个人对张绍轩(张勋)都说不出硬话来。能够阻止张勋带兵晋京的只有段芝老(段祺瑞)。请你快回北京面劝总统,即日起用芝老为内阁总理,设法催促就职。这是解决时局的唯一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利用段以抵制张勋的一个救急的办法。瞿瀛认为这个办法不好办,因为仅在半个月之内。
由罢免段而起用段,转变得太快,将使总统无地自容。张说:“今天的问题,不是争面子、闹意气的问题,而是民国存亡的问题。”这一说,瞿瀛也就同意,匆忙地赶回北京,向黎报告。
黎在万分紧迫情势中找到身边寥寥可数的几个幕僚研究。有人十分气忿地说:“张国淦是老段的说客!任何事情好办,只是不能再看老段的一副恶嘴脸!复辟可能是一种谣言,今天哪个敢于公然进行复辟!即使真有其事,我们宁可断送于张勋之手,不能让姓段的再来欺负总统!”黎又被这一说打动,兴奋地说:“我们抱定宗旨,不要中别人的诡计!”
9日,张勋没有等待黎的回音,就派辫子军先头部队开到北京,分驻天坛、先农坛两处。这是公开向黎示威的一个步骤,仅在几天之前,黎采纳了李经羲的建议,想利用张勋去退督军团的兵,而此时最感迫切的是退张勋的兵。因此,黎急如星火地电令在天津的夏寿康去找李经羲,请他劝告张勋切勿轻举妄动。果然李不敢向张勋说硬话,反而请夏寿康转告黎:“张绍轩想进行复辟是不可否认,也不必讳言的。但是,据我的观察,他还认为现在不是进行复辟的适当时期,现在他的目的在于解散国会。总统以礼貌接待他,同时接受他的意见,据我的观察,绍轩是一个血性男子,他一定会支持总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