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讨逆军的第一次战斗,不过是小小的接触,根本没有大战,因为在pào火中,火车仍然照开。这次战争辫子军败在北洋军对他倒戈相向,所以没有正式jiāo手就败下阵来。张勋这时慌了手脚,他赶忙拍电给参加徐州会议的各省军阀,请求他们实践诺言,赞助复辟,停止进攻。张的电报说:
“前荷诸公莅徐会议,首由张志帅(张怀芝)、赵周帅(赵倜)、倪丹帅(倪嗣冲)、李培帅(李厚基)及诸代表揭出复辟宗旨,坚盟要约,各归独立。故弟带队北上,临行通电,谆谆以达到会议主旨为言。弟之担任调人者,以未得京师根本之地。及弟至津京,犹未敢遽揭出本题,盖以布置未妥,未敢冒昧从事,故请解散国会,听李九组织内阁,并请各省取销独立,皆所以示天下不疑。及事机已熟,乃取迅雷不及掩耳之计,奏请皇上复位。……乃诸公意存观望,复电多以事前未商为言。然徐州会议之要约,诸公岂忍寒盟?……同属北派,何忍同室操戈?……务恳飞速赞成,以践前约。”
讨逆军不费chuī灰之力,一战而克廊房,再战而会师丰台,三战而兵临北京城下。东路讨逆军总帅段芝贵的捷报称:“逆军委弃辫发及鸦片烟枪很多。”廊房之战其实并未开火,该地防军为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段起用该旅前旅长冯玉祥,廊房遂不战而下。这时另一位旅长吴佩孚在曹锟手下任第三师第六旅旅长。吴、冯两人曾在四川与护国军作战,现在两人又参加讨逆战争。
7月8日,辫子军奉到张勋的命令,全部退入北京内城,集中于天坛、紫禁城和南河沿张宅三个地区。令步兵统领江朝宗派兵防守各城门,原驻北京城外的第一师第一旅张锡元部就乘势攻进了朝阳门。这一来北京城内可能爆发巷战,局势顿形紧张。北京警察总监吴炳湘乃匆匆地拜会张旅长,要求张旅退出,其理由是北京各城门已经由中立的步军统领接管。原来自张勋的辫子军退入内城后,北京变成了三重势力范围,驻守内城的是辫子兵,他们仍然悬挂五爪huáng龙旗。中间一道是不挂旗的“中立区”,由江朝宗的部队分驻各城门,江朝宗仍用复辟后的九门提督伪职发出安民布告。既不称“中华民国”,又不称“大清帝国”,布告的后面还用yīn阳两种历日。城外则是讨逆军,他们飘扬着五色旗(当时的国旗)。
张勋眼见大势已去,不由得慌了手脚,他派伪外务大臣梁敦彦到日本公使馆要求日使保护“皇上”,不得要领;这时黎元洪还住在日使馆,梁见到黎,向黎请罪。张勋又想仿李傕、郭汜的故智,纵火焚宫室,挟“幼主”出齐化门“西狩”热河,当然这也行不通。
这时候北京各城门布满了半月形的沙袋,南池子张宅门外架起了机关枪,市区的商店关门闭户,老百姓惶惶不安,因为他们恐怕辫兵重施民国2年洗劫南京的一幕,然而这一次张勋却很聪明,他知道北京的外国人很历害,所以辫子兵完全不似当年在南京那样烧杀劫掠,居然不妄取民间一草一木。
讨逆军没有积极进攻北京,是怕巷战后让这座古城毁于pào火,所以段祺瑞打算通过外jiāo途径来解决一切。7月8日段祺瑞派汪大燮、刘崇杰入城和各国公使接洽,请其转达张勋,提出了以下的四项停战条约:(一)取消帝制,(二)解除辫子军武装,(三)保全张勋生命,(四)维持清室优待条件。同时派傅良佐、曲同丰入城办理遣散辫子军事宜。
各国公使推荷兰公使为代表,把讨逆军的条件转达给张勋的伪外jiāo部,力劝张勋接受,并表示各国愿意承认张勋为国事犯而加以保护。
张勋眼见大势已去,乃作了一个如意算盘,他想通过外jiāo关系,率领辫子军安全地退出北京,回到徐州老巢,同时他和雷震chūn、张镇芳联袂向溥仪提出辞呈,溥仪小傀儡皇帝当然批准,并发表伪谕,以徐世昌组阁,在徐世昌未到京以前,由王士珍代理。这自然也是张勋的主意,可以从张勋的通电中看出:
“复辟一举,声气相求,吾道不孤,凡我同胞各省多预共谋,东海(指徐世昌)、河间(指冯国璋)尤深赞许,信使往返,俱有可征。前者各省督军聚议徐州,复经写及,列诸计划之一。……本日请旨以徐太傅辅政,组织完全内阁,召集国会,议定宪法,以符实行立宪之旨。仔肩既卸,负责有人,当即面陈辞职。其在徐太傅未经莅京以前,所有一切阁务,统jiāo王聘老(指王士珍)暂行接管。一俟诸事解决之后,即行率队回徐。”
张勋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复辟美梦竟是昙花一现,而徐州会议时那些“唯大帅马首是胆”的督军们,竟然现在用“拖”和“等着瞧”的态度来看他唱独脚戏。在大势已去的情形下,他想一走了之。他想学袁世凯,袁当年上演洪宪称帝,皇帝做不成于是转回头要做总统,张勋如今复辟不成,也想回徐州去当大帅。
当段祺瑞通过外jiāo团向张勋提出解决时局的四项办法后,张却用四句歌谣来作答复,他说:“我不离兵,兵不离械,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这时他已忘了那个他所拥立的小皇帝,有人问他怎样对清室作一个jiāo待,他大声地说:“我太傻了,人人都很聪明,复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愿望,复辟成功大家享福,如今gān垮了拿我一个人受罪。这件事本来和清室不相gān,gān成了,小皇帝安坐龙廷,失败了,我一个人受罪。”
张勋想把北京的事完全推给徐世昌和王士珍,他认为这两个人,一是北洋派的元老,一是北洋派的重臣,有他们出来负责,北洋派的人心里会舒服些。同时,他直觉地认为北洋派并不反对复辟,而是反对他一个人包办,如今他把北京的善后jiāo给徐和王,北洋派的人自不会赶尽杀绝,当然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徐州。他确是很痛心,深深感到自己是被一些军阀们出卖,因此,他觉得不论维持“大清帝国”,或者恢复中华民国,都让徐世昌之流去搞,自己越早脱离北京这个是非窝为佳。
张勋一再打电报,一再派人到天津来迎接徐“相国”到北京来辅政,当然,徐在这个时候怎还会跳火坑呢!不过他却有信给清室的“内务府大臣”世续,表示他对清室的关心,信上说:
“复辟一举,张绍轩以卤莽灭裂行之。方事之殷,早知元济。现在外兵四bī,张军已不能支。目前第一要义,则为保卫圣躬,切不可再见外臣致生意外。……优待一事,自必继续有效。昌在外已屡设法转商前途(注:此处指讨逆军),仍当竭力维持,以尽数年之心志。俟京中略为安宁,昌即来京,共图维系。”
这时,全国各地一片骂张勋背叛民国,从前参加徐州会议的人也没有一个出面替张辫帅讲话。
7月8日张勋的老朋友,曾做过袁世凯的重要幕僚阮忠枢才有函给徐世昌,请其尽力设法保全张勋的生命财产。阮忠枢的信上说:
“绍轩质直忠勇,饶有血性,惟脑筋太简单,思想太旧。……今铸此大错,其心可佩,其愚可悯。……枢为大局计,为私jiāo计,不得不痛哭乞援于钧座之前。……务恳垂念二十余年师生之谊、故旧之情,为之设法保全生命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