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个传说是当病中的光绪听到自己亲兄弟要作摄政王,也不禁流露了笑容,于是他秘密地写了一个字条给载沣,上面只有四个字,是“杀袁世凯”。
袁世凯在醇亲王载沣被任命为摄政王以后,也曾做了一番努力,他以国家需立长君为由,建议载沣自己做皇帝,他希望以拥立载沣自己做皇帝,来求取载沣的谅解,可是他这个建议不仅未被载沣接受,反而却召来一顿很严厉的申斥。他乃称病请假到天津小住。
载沣当国后,真的在筹划要替皇兄报仇,诛杀袁世凯。康有为有一封“上摄政王”
书,这封信qiáng调光绪之死是袁所杀,请“杀贼臣袁世凯”。康函摘要如下:
“罪臣康有为稽颡上书监国摄政王爷殿下:十月二十一日惊闻大行皇帝上宾,天地晦冥,山川崩竭,薄海号痛,泣于昊天,鼎湖攀髯,呼号莫及。呜呼痛哉!岂谓御宇三十四年舍身爱民之圣主,而弃我臣民如此其速,且如此其酷也。
有为僻居海外,逖听所得,佥谓逆臣袁世凯蓄谋篡弑,已历岁年,今次大丧,又适与大行太皇太后之丧后先衔接;稽诸前史,从所未闻,举国汹汹,杯弓蛇影之痛,怀莫能释,自推原祸首,莫不集矢于逆臣袁世凯之一身。有为痛急之余,不揣冒昧,曾僭电殿下,请讨贼臣人安社稷,未审九阍深邃能达典签否也?
自顷日读宫抄,见大丧之礼无异常,岂先帝之丧实由天祸,而非有如外间所拟议者耶?抑有深哀隐痛,为臣子所不复忍言,而为先帝讳之者耶?海外孤孽,固不敢妄为臆测。虽然逆臣袁世凯为先帝之罪人,固已昭昭然天下所共见,苟有弑逆之事,其恶固擢发难容,即无弑逆之迹,其罪亦难从末减。有为躬受先帝厚恩,而先帝之知世凯,实由有为,今有为若不揭其恶而正其罪,则将何面目以见先帝于地下,故敢沥述前事,为殿下陈之。
夫使先帝之丧而有可疑,则逆谋必出自世凯,固无论矣。即日无可疑,然试思先帝方以鼎盛之chūn秋,曷为而弃我臣民,岂非戊戌以后,十年忧伤,抑郁之所致乎?而孰使先帝积十年之忧郁而卒赍志以殂落者,则皆逆臣世凯一人为之也。先帝之事大行太皇太后,仁孝恭谨,四十年如一日,天下之所共闻也。
戊戌chūn夏之jiāo,先帝发愤于中国之积弱,qiáng邻之侵凌,毅然维新变法以易天下。其时慈宫圣意所在,非外廷所能窥伺,就令两宫政见小有异同,而慈孝感召之诚,终未尝因此而稍杀。自逆臣世凯无端造出谋围颐和园一语,yīn行离间,遂使两宫之间常有介介,而后此事变遂日出而不穷。先帝所以备历艰险以迄今日,实惟此之故。今使如世凯言而果有事也,则将谓先帝为此事耶?抑谓全由罪臣有为主谋,而先帝受罪臣之蒙蔽耶?
夫以先帝之仁孝,肯为此悖逆之举?若世凯谓先帝为与闻,是诬先帝以不孝也。罪臣受先帝特达之知,稍有人心,固不忍行其蒙蔽,且以先帝之英明,又岂罪臣所能蒙蔽者!若世凯谓先帝为罪臣所蒙蔽,是诬先帝以不明也。推原世凯所以造出此无根浮言之故,全由世凯受先帝不次之擢,其事颇为廷臣所瞩目,而盈廷汹汹,方与新政为难,世凯忽生自危之心,乃幻出此至狠极毒之恶谋,如俗谚所谓苦肉计者以求自解免,此戊戌冤狱之所由起也。
(中略)
罪臣当光绪二十八年八月初二日恭承先帝手颁朱谕,命以爱惜身体,善自调摄,期他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十年以来,每一忆诵,血与泪俱。今先帝大业已矣,罪臣不敢惜身,惟大仇未报,无以见先帝于地下,且举国皆畏世凯无耻忘仇,然则先帝之冤非罪臣发之而谁发之?
夫图治之序固有先后,以中国之大,致qiáng犹反掌耳。但有贼不讨,大伦已佥,大法全废,更何道以治国乎?先帝丧苟有可疑,袁世凯固贼也;既无可疑,袁世凯亦贼也。
许子不尝药,《chūn秋》犹书为弑君。夫世凯之所陷先帝者,又岂此尝药之比哉?昔齐陈恒弑君,孔子鲁人,犹请讨之。况罪臣曾受先帝生死骨肉之恩者耶!自念获罪,不敢冒犯,待之弥月,不能隐忍,敢冒斧铖之诛,谨以上闻,不胜悲痛哀愤之至,伏惟睿鉴。
有为泣血谨上。”
宣统(溥仪)临朝,摄政王载沣曾召见满汉军机大臣宣示先帝遗诏,这时老臣张之dòng却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以“国有大丧,不宜诛戮大臣”为由反对,庆亲王奕劻也表示反对。当天载沣还密电征询北方几个北洋系的汉族军事首长意见,第四镇统制吴凤岭,第六镇统制赵国贤的答复都是:“请勿诛袁,如必诛袁,则先解除臣等职务,以免兵士有变,致辜天恩。”
大臣的反对,和可能发生兵变,就使袁世凯逃脱了“诛戮”的命运。下面抄录一段宣统废帝溥仪关涉这一幕的回忆——
对我父亲摄政王来说,最根本的失败是没有能除掉袁世凯。有一个传说,光绪临终时向摄政王托付过心事,并且留下了“杀袁世凯”四字朱谕。据我所知,这场兄弟会见是没有的。摄政王要杀袁世凯为兄报仇,虽确有其事,但是被奕劻为首的一班军机大臣给拦阻住了。详情无从得知,只知最后让父亲泄气的是奕劻的一番话:“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起反来怎么办?”结果是隆裕太后听了张之dòng等人的主意,叫袁世凯回家去养“足疾”,把他放走了。有位在内务府gān过差使的“遗少”给我说过,当时摄政王为了杀袁世凯,曾想照学一下康熙皇帝杀大臣鳌拜的办法。康熙的办法是把鳌拜召来,赐给他个座位,那座位是一个只有三条好腿的椅子,鳌拜坐在上面不提防给闪了一下,因此构成了“君前失礼”的死罪。和摄政王一起制定这个计划的是小恭亲王溥伟。
溥伟有一柄咸丰帝皇帝赏给他祖父奕的白虹刀,他们把它看成上方宝剑一样的圣物,决定由溥伟带着这把刀,做杀袁之用。一切计议停当了,结果被张之dòng等人拦住了。这件未可置信的故事至少有一点是真的。这就是那时有人极力保护袁世凯,也有人企图消灭袁世凯,给我父亲出谋划策的大有人在。袁世凯在戊戌后虽然用大量银子到处送礼拉拢,但毕竟还有用银子消除不了的敌对势力。这些敌对势力,并不全是过去的维新派和帝党人物,其中有和奕劻争地位的,有不把兵权拿到手誓不甘休的,也有为了其他目的而把希望寄托在倒袁上面的。因此杀袁世凯和保袁世凯问题,早已不是什么维新与守旧、帝党与后党之争,也不是什么满汉显贵之争,而是这一伙亲贵显要和那一伙亲贵显要间的夺权之争。以当时的亲贵内阁来说,就分成庆亲王奕劻等人的一伙和公爵载泽等人的一伙。给我的父亲出谋划策以及要权力地位的,主要是后面这一伙。
其中最难对付的是奕劻和载泽。奕劻在西太后死前是领衔军机,太后死后改革内阁官制,他又当了内阁总理大臣,这是叫度支部尚书载泽最为愤愤不平的。载泽一有机会就找摄政王,天天向摄政王揭奕劻的短。西太后既搬不倒奕劻,摄政王又怎能搬得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