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未仕时,当过塾师,曾在洛阳、安阳、扶沟、淮宁等县衙办理文案诸务。光绪五年(1877年)馆于陈州李氏(署淮宁县事李觐侯。淮宁今淮阳,清代为陈州府首县),与袁订文,袁年十九,徐廿五,两人jiāo称莫逆,时相过往。徐欲入京应试,因阮囊羞涩,无法启程,袁素轻财尚侠,且自命和徐是道义之jiāo,于是到处张罗,替他筹到一笔资金,以壮其行色。徐晋京,果然一试而酬。及袁返里后,和他音问渐疏。数年后,徐探知袁蛰居故里,便写信劝他出外谋事,为进身之计。袁经老友一番劝告,心为之动,乃筹妥川资,并携带家中仅有的细软古玩,遄赴上海,打算叩访当时以同知官上海水利厅的王雁臣老师。这时沪上青楼中有一名jì叫做吕商英的,三年前曾下嫁某巨商,以不见容于大妇,遂下堂重操旧业。虽年近花信,而秀丽依然。世凯偶于座上遇见,惊为天人。商英善琵琶,袁亦jīng此技,引为知音,遂成入幕之宾,晨昏颠倒,乐不思蜀。他赠商英一对联句云“商妇飘零,一曲琵琶知己少;英雄落魄,百年岁月感怀多”。不久他所携带旅费,都做了缠头之资,当年溷迹金陵困顿旅途的苦况,又重现于目前,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的,离家时还带些古董可以变卖,或可济燃眉之急。于是找出两个鼻烟壶,为其叔祖袁甲三之遗物。壶各长三寸,口径半寸,质玛瑙,色甚鲜明,中现龙凤花纹,价值2000余金,托一位嫖友把这一对玛瑞鼻烟壶转押上海陆巡道,得500金。事有凑巧,这位陆巡道是王雁臣的亲戚,陆便把这对鼻烟壶给王雁臣看。王一看,便认出这是袁家的宝物,追问何以会落到陆的手中。陆将经过说给王听,王始知袁已到沪月余,因流连平康对他避不见面,现在chuáng头金尽,竟押售祖物度日,急急派人把袁找来,严加责备。袁被王老师严词责问,不禁潸然泪下,自怨自艾,缕述艰窘,王深知这门生才有余而德不足,遂于言词中,加以刺激,促其反省。允其暂住,袁在窘迫中获得安身之所,自感万幸。从此刻苦奋励,闭户读书,每日学作楷书与笔札,历时两月,足不出户。王雁臣每出入,尝暗中窥袁动态,见其奋勉攻读,一洗从前恶习,并察阅他所作的笔札亦渐流畅达意,便欣然出资为袁赎回二玛瑙壶。
陈寿撰《三国志》,描绘曹操幼年生活和嗜好,细腻而生动,后来罗贯中借此发挥,千古而下,把曹孟德塑造成历史上最特出的jian雄。那段故事是说曹操童年时曾向一位有知人之术、会品评人物的许劭请教自己的未来,许劭说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jian雄”,曹操闻之大喜而去。由此可见曹操童年时即以jian雄自许。袁世凯也是一样,他19岁时曾在陈州府城隍庙前找一位很出名的相命先生看相,这位江湖术士大约70多岁,招牌叫“瞿然惊神算”。这位先生对袁端详很久,用极端严肃的口吻说:“公子天庭广阔,来自富贵之家,少年英发,出人头地,中年位跻公卿,50岁微有挫折,但正是以退为进,祸为福倚,此后有七年大运贵不可言。”袁辞出后,瞿然惊望着他的背影说:“此子不同凡人,如宿命论定,乃乱世之枭雄。”那时陈州有一位翰林学士段晴川,知人论世。
有独见之明,凡经他品题之人,莫不声誉噪起。袁也曾往谒,段学士认为袁的功业将凌驾其叔祖袁甲三之上,但才气有余而制艺不足。
袁在家乡时间不多,因此一直没有好好读书,他的爱好是饮酒和驰马,每饮酒必豪饮数斗,骑马则驰骋郊原。当时陈州府的太守吴重熹,也是袁的父执,常常劝戒袁,但袁并不接受。
袁世凯早年受堂叔袁保恒督教最严,袁也最畏敬袁保恒,所以在他随袁保恒在北京读书那三年,最为驯顺,书也读得很多。袁保恒认为袁思虑太多,防患太深,遇大事必须当机立断。这些提示,对袁世凯后来任事决断有很大影响。因为,在袁来说,他的亲生父亲和他接近太少,嗣父则过于溺爱他,对他有深厚教诲的,则是在他亲父和嗣父都已去世后,认真管他的堂叔袁保恒。
袁保恒病殁于河南开封任内,第二年清廷把袁保恒的捐款移奖袁世凯。清朝盛行捐官,袁世凯因不善制艺,乡试落第,得到叔父的余荫,为中书科中书。他并不把这个捐官放在眼里,不过他自己是个落第书生,叔父已死,没有人督教他了,这时他把所有的诗文和书籍都用一把火烧掉,自己对自己说:“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郁郁久困在笔砚之间以自误岁月?”
他的“四方之志”并未落空,光绪六年(1880年)冬天,庆军统领吴长庆督办山东海防,王雁臣向吴推荐袁世凯,吴长庆就调他到山东军营中。
北洋军阀史话
三、朝鲜练兵
袁世凯崭露头角,是自朝鲜开始的。朝鲜虽为清朝藩属,但旧中国的政策是放任而不gān涉的,对朝鲜来说,直到壬午事变才派吴长庆率海陆军赴韩,而袁世凯便是随同吴前往的。
这儿先把朝鲜壬午事变的背景叙述一下:
朝鲜和日本一样,都是受中国文化影响最深的国家。19世纪末期,日本明治维新,接受西方文化;朝鲜则抱残守阙,拒与西方接触。结果日本变法qiáng大,而朝鲜仍故步自封。1864年朝鲜王哲宗去世,死后无子,乃立王族李昰应之子李熙为王。李熙年幼,即位后尊生父昰应为大院君。大院君有雄略,但极守旧,对日本维新极表不满,见日使穿西服,益觉不伦不类,遂下令断绝韩日两国通商,韩人与日人jiāo往者处死。日人以为受rǔ,遂有“征韩论”。当时日人所顾虑的是朝鲜乃清朝藩属,所以屡次向清廷探问是否管理朝鲜的内政外jiāo,清廷则表示不过问。日本经过多种方法试探,已摸透了清廷态度,遂积极安排侵韩步骤。
大院君以其内侄女闵氏为国王李熙立妃。闵妃通书史,好读《左氏chūn秋》,有政治野心,利用太后赵氏不欢喜大院君专擅的心理,怂恿闵奎镐、赵宁夏等与大院君的长子载冕合谋劝王亲政。大院君被迫jiāo出了政权,于是闵妃乘机专政,朝鲜排外政策也为之改变。
日本在此以前曾因台湾人掠杀琉球人向清朝廷文涉,清朝廷答复非常含糊,不仅对台湾,对朝鲜也是一样,结果给日本政府一个印象,日本可以向朝鲜下手,乃于光绪元年(1875年,明治8年)以军舰侵入朝鲜的江华湾。第二年与朝鲜订立《江华条约》12款,其重要之点是朝鲜为自主之邦,系有与日本平等之主权。
闵妃当权后,国政更为腐败。光绪八年(1882年)六月,朝鲜京城镇兵5000人,因粮饷久未发给,一再向政府哀求发饷,俱未如愿,兵民从而附和,大院君乘机鼓煽,遂发生兵变。七月初,变兵民众闯入宫中,欲杀闵妃。妃仓皇变服,携子逃至忠清道族人闵应植家中。变兵民众转袭日本公使馆,纵火焚烧使馆,日公使花房议质率馆员突围走仁川。大院君重掌政权,排斥闵氏。这时韩大臣金允植、鱼允中等正在天津,乃求援于直隶总督张树声,张乃派庆军统领吴长庆率海陆军渡海前往朝鲜平乱。由于这次变乱发生于壬午年,所以朝鲜史上称之为“壬午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