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刘恭悄然潜入牧场,为刘玄收尸,秘密掩埋。刘秀闻而感伤,邓禹光复长安之后,刘秀特命邓禹以王侯之礼,将刘玄改葬于汉文帝陵寝之旁。
刘玄身后留下三子——刘求、刘歆、刘鲤。第二年,三子和其母投奔刘秀,等于代表他们老爸承认了刘秀的政权。刘秀封刘求为襄邑侯,刘歆为穀孰侯,刘鲤为寿光侯,皆传于后世。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不提。
【No.4 定都洛阳】
且说刘玄惨淡谢幕,就此退出历史舞台,作为一个过渡性的皇帝,他的使命已经终止。而真正的真龙天子刘秀,则正以君临天下之势,一步步开创着属于他的历史。
公元二十五年六月,刘秀称帝之后,鉴于河北全境已基本平定,暂无后顾之忧,于是将大部分兵力抽调而出,渡过huáng河,开始挺进中原。
此时刘秀的战略部署,主要围绕洛阳城而展开。
先是扫dàng洛阳外围。
洛阳之东的颍川、汝南二郡,由刘秀年仅二十一岁的族叔刘茂割据。刘秀遣使招降刘茂,刘茂年轻气盛,又自负麾下拥众十余万人,很不给刘秀面子,不从。
不从,那就打到你从为止。
同年八月,刘秀大军调度完毕,命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qiáng弩将军陈俊联兵讨伐刘茂。两军jiāo战,刘茂大败,不得已而降。刘秀召刘茂入河内,封为中山王,留于身边。刘茂的部队则就地收编,归耿弇等人统领。
降伏刘茂之后,东方最大的威胁,则为刘永。
刘永,梁孝王刘武(汉文帝次子、汉景帝之弟)八世孙,其父刘立为末代梁王,为王莽所杀。更始帝刘玄登基之后,复封刘永为梁王,以睢阳为都城。
依照宗法制度,刘永的皇室血统远比刘玄和刘秀优越。刘玄和刘秀为汉景帝之后,刘永为汉文帝之后,在这方面,刘永处于劣势。但刘玄和刘秀的四世祖刘买只是侯爵,到祖父辈时连侯爵也没有了,虽然尚有官职,事实上已经成为平民,而刘永却世代袭封梁王,王室血统一脉相承,在这方面,则是刘永处于绝对优势。
刘永自恃血统高贵,早有不臣之心。更始帝刘玄入都长安,四方政乱,刘永趁势起兵,以二弟刘防为辅国大将军,三弟刘少公为御史大夫,广招豪杰,分封将帅,攻下齐yīn、山yīn、沛、楚、淮阳、汝南,凡得二十八城。
东海人董宪割据东海郡,张步盘踞齐地,刘永又招安二人,拜董宪为翼汉大将军、张步为辅汉大将军。自此,刘永的势力已经横跨兖州、豫州、青州、徐州,统一着帝国的东部。
无论所控制的疆域还是所统治的人口,此时的刘永,都可以说比刘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刘秀并不敢贸然和刘永正面开战,而是以防御为主,命耿弇、陈俊领军驻扎于五社津,全力防备刘永可能发动的袭击。
至此,刘秀终于得以专心进攻洛阳。
自本年六月开始,冯异便已经开始包围洛阳,却始终不能攻克。本年八月,刘秀集中了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由大司马吴汉、大司空王梁、建义大将军朱祐、右将军万修、执金吾贾复、骁骑将军刘植、杨化将军坚镡、积she将军侯进、祭遵、王霸十位将军统领,加入冯异的攻城之战,务求将洛阳一举拿下。
刘秀本人则移驾河阳城,与洛阳一河之隔,亲自督战。
关于吴汉荣升大司马,有必要在此补述一笔。
刘秀称帝之后,在人事安排上,最受瞩目的自然是三公(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人选。
刘秀将大司徒一职给了邓禹。邓禹功勋卓著,最得刘秀信任,又和刘秀是太学同窗,由他担任大司徒,可谓实至名归,诸将也都服气。
至于大司空一职,刘秀给了王梁,只因为《赤伏符》中的一句话:“王梁主卫作玄武”。说起来,王梁名气不大,功劳也不大,就因为一句谶文,就能位列三公,在诸将之上。对此,诸将自然都不服气,然而刘秀坚持己见,再加上大司空毕竟是三公之末,诸将想想也就忍了。
三公之首大司马,刘秀打算封给平狄将军孙咸,同样是因为谶文的缘故。这下诸将都炸开了锅,公然抗议。大司马官职最尊,是除了皇帝之外的二号人物,论威望和功劳,孙咸比王梁还要不如,大司马之位,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诸将的反应如此qiáng烈,刘秀虽然贵为皇帝,却也不敢一意孤行。无奈之下,只能改独裁为民主,命诸将推举合适人选。诸将推选出景丹和吴汉二人,论威望,景丹最高;论功劳,吴汉最大。而在二人背后,各有一大批支持者,互不相让。
按西汉旧制,大司马通常兼任骠骑将军,刘秀于是拜吴汉为大司马,拜景丹为骠骑大将军,这才平息纷争,皆大欢喜。
再回到洛阳的攻城之战。老实说,攻城并非刘秀部队的qiáng项。此前在河北,刘秀的部队并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自豪的攻城战绩。河北的两大名城——巨鹿和邯郸,刘秀都打得极其艰难,而且最终也并非靠武力拿下——巨鹿是主动投降,邯郸则是因为城内叛变。
刘秀的部队,对付巨鹿和邯郸尚且吃力,而洛阳城防之坚固,更远在巨鹿和邯郸之上,再加上洛阳守将朱鲔手中尚有十余万人的军队,尽管刘秀在洛阳城下几乎投入了其全部兵力,却依然只能是一筹莫展。
撼山易,撼洛阳城难!
大军屯于坚城之下,历来为兵家大忌。好在,洛阳外围早已扫清,在可见的未来,洛阳并不会有任何援兵。而且,粮草辎重也供应充足,被刘秀倚为萧何的河内太守寇恂不负所望,后勤保障极为得力,前后制箭百余万支,收谷四百万斛,养马两千匹,源源不断供给军中。
到了十月,攻城还是毫无进展,而且看样子,未来几个月内也很难有大的进展。洛阳城中粮食充足,足够坚守一年有余,难道接下来的一年光yīn,都得耗在这该死的洛阳城下不成?
久攻不下,希望也无,军中士气日益低落,就连各位将领,也都在心中开始暗暗埋怨刘秀。
想当初,李轶镇守洛阳之时,已经有意归降,将洛阳城白白奉上,然而刘秀倒好,故意泄露李轶的降书,害得李轶被朱鲔所杀,也害得他们大家如今被困在这洛阳城下,成天作无用之攻。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劝降朱鲔,让洛阳城不战而下。
然而,最好的办法,也是最不可能实现的办法。
诸将无不深知,对刘秀而言,攻洛阳不仅是公事,更是私仇。镇守洛阳的朱鲔,正是杀害刘秀长兄刘縯的头号元凶。
因此,尽管劝降朱鲔是眼下的最佳方案,乃至于是唯一可行的方案,诸将却也只能装聋作哑,谁也不敢先吭声。
刘秀隔河督战,见洛阳战事胶着,久无进展,也是焦虑不安,召群臣而议。群臣默默,唯独廷尉岑彭长身而起,高声道:“臣有一言,敢进。”
刘秀道:“讲。”
岑彭道:“臣曾在朱鲔麾下任校尉,与朱鲔颇为相熟。请陛下恩准,许臣前往洛阳,劝朱鲔归降。”
群臣闻言色变。岑彭啊岑彭,这话你也敢讲!你这是叫刘秀饶了他的杀兄仇人,不仅饶,而且还要奉其为座上之宾,难道你不知道刘秀和他长兄刘縯的感情之深?难道你不知道刘秀对朱鲔的切齿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