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你的情,我的亲爱愉快的朋友,"斯塔布回答道,说着他就攀上甲板.一上甲城,就看到一个古怪的场面.那些水手,都戴着红绒线的流苏帽子,正在张罗那两只笨重的复滑车,准备吊那两条鲸.不过,他们却是做得慢,说得多,似乎都兴致索然.大家的鼻子都象许多第二斜桅一般朝天耸起着.时不时地总有两三个人丢下活儿,奔到主桅顶去吸一吸新鲜空气.有些人怕会染上瘟疫,都把棉絮浸在煤里,不时地把棉絮凑着鼻孔.另外一些人却把烟管柄折断了,差不多只剩下一只烟碗,正在拼命地吞云吐雾,好教那些烟气始终灌在自己的鼻管里.
船尾的船长室里传来了一片叫嚷和咒骂声,使斯塔布吃了一惊;他朝那个方向望去,看到门背后探出一张凶巴巴的脸来(门朝外半开半掩).这就是那个苦恼不堪的船医,他在对这一天所进行的工作提出抗议而一无效果后,只得自己逃到船长室里去(他管它叫密室),以免染上那种病疫.然而,他还禁不住要时不时地号叫出他的恳求和愤怒.
斯塔布看清了这一切情况,想好了他的计策后,就去跟那个革恩齐人闲聊一下,在谈话中间,这个陌生大副说他非常痛恨他的船长,说他是个狂妄的不学无术之徒,怨他把他们大家都陷进了这样一个又臭又无利可图的苦境里.斯塔布仔细地摸了他的底后,更看出了这个革恩齐人丝毫没有想到有关龙涎香的事情.于是他也索性闭口不谈这方面的事情,反而对他表示得很坦率诚恳,这样,这两个人很快就策划出一个小小的计谋,来陷害和作弄那个船长,叫他完全连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是在耍弄他.按照他们这个小计谋,那个革恩齐人,以担任翻译为掩饰,表面上象是在传斯塔布的话,事实上却是兴之所至对船长乱说一通;至于斯塔布,则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乱扯一气.
就在这时,那个注定要入他们彀中的人从船长室里出来了.这人身材细小,皮肤黝黑,不边,作为一个船长说来,倒有几分讨人喜欢的相貌,既有短髭,又有胡须,他穿着一件绒布的红背心,腰间还dàng着一副表坠.那个革恩齐人现在很客气地把斯塔布介绍给这位仁兄后,立刻就洋洋得意,装起一副给他们当翻译的神气.
"我应该先对他说些什么呢?"他说道.
"唔,"斯塔布望着那件绒背心.表和表坠后,说道,"你不妨先这样跟他说,在我看来,他就象是个毛头娃儿,虽然我并不想装得象个法官."
"他说,Monsieur(法文:先生.),"那个革恩齐人用法国话对他的船长说,"他那只船昨天才说起过,有一只小船,由于船旁拖着一条瘟鲸,弄得船长.大副和六个水手都死于热病."
船长听到了这番话,吓了一跳,急切地想再多知道一点情况.
"现在又该说些什么呢?"革恩齐人对斯塔布说.
"唔,既然他一下子就上钩,那么,就对他说,我已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了,我肯定他再也不配当捕鲸船的船长,他不过是只圣.雅哥(圣.雅哥......北大西洋味尔第角群岛中一个岛名,圣第亚哥的别名.)的猴子而已.事实上,就对他说,我说他是只狒狒."
"他发誓说,先生,另外那一条鲸,就是那条gān了的鲸,比那条瘟的还更不行;总之,先生,他千劝万劝我们,如果我们爱惜我们的生命,就得把这两条鲸都给放掉."
那个船长立即奔到前边,声音洪亮地命令他的水手,别再升起那只砍鲸的复滑车,要他们立刻把船边缚鲸的绳索缆链都给砍断.
"现在又该说些什么?"船长一回转来,那革恩齐人说道.
"唔,让我想想看;啊,你现在不妨对他这样说......说......就实实在在对他说,我已叫他上了当,而且,(旁白)也许上当的还不止他呢."
"他说,先生,他能为我们效劳,真是十分高兴."
听到这话,船长发誓说,应该万分感激的是他们这方面(指他自己和那个大副),结末说,他要邀斯塔布到他的船长室里去喝一瓶波尔多白葡萄酒.
"他要请你去跟他喝一杯酒,"那个翻译说.
"衷心感谢,但是,你对他说,跟一个上了我的当的人喝酒,是有背于我的原则的.就对他说,我得走啦."
"他说,先生,他一向是不喝酒的;不过,他说,如果先生想多活一些时候,以便多喝点酒的话,那么,请你先生最好还是把四只小艇全都放下去,把这只船赶紧拖走,离开这两条鲸,因为这时候风平làng静,它们漂不开去."
这时,斯塔布已经翻过船舷,跨进他自己的小艇了,他跟那个革恩齐人说了下面几句话......说他的小艇备有一根长长的拖索,他可以尽量帮他们的忙,把那两条鲸中一条较轻的从船边拉开.于是,在那法国船的几只小艇把船往旁边拉时,斯塔布便慈善为怀地把他的鲸朝另一边拉过去,卖弄地撒出一根异常的拖索.
不一会,一阵和风chuī来,斯塔布假装着抛弃那条鲸,那艘法国船把几只小艇吊上去后,立刻急驶开去,"裴廓德号"则打那艘法国船和斯塔布的鲸中间慢慢插进来.于是,斯塔布一面赶紧向那条漂浮的鲸尸划去,一面招呼"裴廓德号",把他的意图通知他们,当即着手收获他那不义的yīn谋的果实.斯塔布抓起他那把锐利的小铲子,开始在鲸鳍稍后的地方,对尸身铲挖起来.他那动作简直教人以为他在海底挖地窖,等到最后他那铲子在砍那些瘦削的肋骨的时候,真象是在英国的肥土里掏挖古罗马的砖瓦和陶器那样.他小艇上的水手全都jīng神抖擞,热切地帮着他们的艇长,神情象淘金人一样焦急.
无数的兀鹰一直绕着他们尖声狂叫,啄来斗去,猛潜猛钻.斯塔布脸上开始显出失望的神情,尤其是因为那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越来越厉害,可是,突然间,就在这个瘟疫的中心里,微微地散发出一股香味来,这股香味从那阵臭气中飘散开来,却一点也没有夹杂着臭气,犹如一条要流进大河的水流,接着又跟另一条河流一起流去,却暂时一点也没有跟大河堤在一起那样.
"我搞到了......我搞到了......"斯塔布喜形于色地说道,同时在那底里戳一样东西,"一只荷包,一只荷包!"
他放下他的铲子,把两只手都插了进去,拉出一大把样子象红润的温莎香皂(温莎香皂......一种褐色的香皂.)或者象芳醇斑斓的陈rǔ酪般的东西;气味十分馥郁芬芳.这东西只消用大拇指一捏,就一下子可以把它捏出一个凹痕来;它是一种色泽介于huáng灰两色之间的东西.老朋友呀,这就是龙诞香呀,拿去卖给随便哪一个药房老板,可就一两值一个几尼.他已抓到了六大把;不过落在海里的还不止这些,而且,要不是亚哈不耐烦地高声命令斯塔布歇手,快上船来,否则,船就要跟他们再会了的话,捞到的也许还要多些.
$$$$第九十二章 龙 涎 香
且说这种龙诞香,是一种十分珍奇的东西,也是非常重要的商品,因此,在一七九一年,有一个南塔开特人科芬船长还为此而受过英国众议院法庭的审问.因为在当时,事实上也可说是直至晚近,龙涎香的真正来源,在学者们看来,正如琥珀一般,还是个问题.虽然龙诞香这个词儿就是法文的灰琥珀的复合词,然而,这两样东西却是完全不同的.因为琥珀虽则可以不时地在海边找到,但也可以在遥远的内陆的土壤里挖到;而龙涎香,则是除了在海上,随便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的.此外,琥珀是一种质硬.透明.性脆.毫无味道,可以用来作烟斗上的烟嘴.念珠和装饰品的东西;而龙诞香却是质软,呈蜡huáng色,非常馥郁,是被大量使用于香料品.香锭.名贵的蜡烛.发粉和香油的东西.土耳其人用它来煮东西,也把龙诞香带到圣地去,如同人们为了同样的目的把rǔ香带到罗马的圣彼得教堂去一样.有些酿酒商,还在红葡萄酒里滴它几滴,增加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