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呀,别直盯着火望得太久!千万别把手放在舵上做梦!别背对着罗盘;舵柄一把你钩住,可就得警惕起来;别相信那人工的火焰,它那红红的火光会使一切东西都显得鬼影幢幢.明天,在那自然的太阳光里,天空就将灿烂辉煌;凡是在火舌里象鬼魔一般闪烁的,在晨光里可就变得截然不同了,至少会变得柔和些.鲜明些;那个辉煌.灿烂.喜洋洋的太阳,才是真正的灯盏......其它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而且太阳并不弃置弗吉尼亚(弗吉尼亚......美国州名;沿海地区都是地势低凹的泥沼地.)的凄凉的泥沼地,也不弃置罗马的倒霉的坎判纳(坎判纳......意大利罗马省的腌的沿海地区.),辽阔的撒哈拉大沙漠,更不弃置天下无数的荒漠和灾难的地方.太阳也不弃置海洋,海洋是地球的难解的部分,是地球的三分之二的地方.因此,凡是乐多于忧的人,那种人就不是可靠的......是不可靠的.或者胸襟狭窄的.书本也是这样.人类中最可靠的人就是耶稣(耶稣......原文为耶稣另一称号"忧伤的人".),所有书本中最可靠的就是所罗门的书(所罗门的书......所罗门:《圣经》上的以色列王,大卫之子,以富有智慧见称,据说是《旧约.圣经》中,《箴言》,《传道书》,《雅歌》以及被罗马教列入《旧约.圣经》,而被新教目为伪经的《所罗门的智慧》等书的著者.),《传道书》就是一首千锤百炼.炉火纯青的悲歌."凡事都是虚空."凡事.这个顽固的世界还没有理解非基督徒的所罗门的智慧呢.但是,凡是规避医院和牢狱,急急忙忙穿过坟地,不肯谈地狱,宁可大谈特谈歌剧;把考珀(威廉.考珀(1731—1800)......英国诗人.,杨(爱德华.杨(1683—1765)......英国诗人.),巴斯噶(柏莱斯.巴斯噶(1623—1662)......法国哲学家.数学家.),卢骚,都称为有病态的可怜汉;而且终其无忧无虑的一生却被拉伯雷(弗朗索瓦.拉伯雷(1490?—1553)......法国讽刺作家.)咒诅为过着聪明的.因此是快乐的生活的人......这种人准不配坐在墓石上,不配用奇妙无边的所罗门的智慧去破开碧绿的湿土.
甚至所罗门的智慧也这样说,"迷离通达道路的人必住在(就是说,即使他还活着)yīn魂的会中."(引自《旧约.箴言》第二十一章十六节.)那么,你可千万别沉湎于火里,否则,火就要叫你昏头转向,使你死亡,就象它曾暂时捉弄我那样.有忧伤的智慧,也有疯狂的忧伤.某些人的心灵里,有一种卡兹基尔(卡兹基尔......美国纽约州东部的山脉.)的山鹰,它同样能够潜进最暗黑的峡谷,又再高飞了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变得无影无踪.可是,即使它始终是飞翔在峡谷里,那还是处在群山包围中的峡谷;因此,即使山鹰在低扑的时候,它还是比其它那些翱翔高飞在平原上的鸟类飞得高.
$$$$第九十七章 灯
如果你打"裴廓德号"的炼油间下来,走到船头楼去,在那里,看到一些不当班的人正在睡觉,你顿时简直会以为是置身在一个光辉闪耀.超凡入圣的王卿的圣殿里.他们都躺在自己的三角形的橡木窠里,每个水手都是一尊静默的钢像;二十来盏灯照在他们那闭起的眼睛上.
在商船里,对于水手说来,灯油是比王后的奶汁还要希罕.在黑暗中穿衣,在黑暗中吃东西,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上他的小chuáng,这就是他的通常的命运.可是,捕鲸人,因为他们找的是点灯的东西,所以,他生活在亮光中.他把自己的chuáng铺搞得象只阿拉丁的神灯(阿拉丁......《天方夜谭》中神灯的主人公.)后,就在灯光里躺下来.所以,即使在最漆黑的夜晚,捕鲸船的墨黑的船身仍是到处灯火辉煌.
你看,那些捕鲸人可多么随便地拿着一大把灯盏......不过,往往拿的都是些破旧的大小瓶子......走到炼油间里那只冷却器的铜锅边,象把一大杯一大杯麦酒灌进大桶似的,在那里加油.他们点的也都是未经加工的.最纯粹的.因而也是一尘不染的原油;这种液体是岸上的太阳.太yīn和星辰所自叹不如的巧妙发明品.它有如早chūn的草浆一样芬芳.捕鲸人本来就是猎取鲸油的,当然要求其新鲜与纯真,如同大草原上的旅客,猎取野味做自己的晚餐一样.
$$$$第九十八章 装舱和打扫
前面已经讲过了:大鲸是怎样老远就被桅顶上的人发现;人们怎样在茫茫的汪洋上追击它,在大海的幽谷里把它给宰杀了;接着又怎样把它拖在船侧,被砍了头;它那件大礼服也似的外皮怎样(根据这件大衣应归那个杀了它的头的指挥员的老原则)成为这个刽子手的所有物;又怎样把它及时判进了锅里,结果象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三人都是被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掷进火里而一无损伤的,见《旧约.但以理书》第三章十三节至二十三节.)那样,它的鲸脑.鲸油和骨头都经过火烧而一无损伤;......可是,现在还得把那富有传奇意味的过程(怎样把鲸油倒进了大桶,把它们滚进舱里去),加以朗诵(我也不妨称之为歌唱)一番,以结束这方面的描述的最后一章,因为进了舱里,大鲸又再度回到它原来的深渊去了,象以前那样在海里滚来滚去;不过,可惜它再也不能冒上来喷水了!
当鲸油还热的时候,它象热五味酒一般,被灌进了六桶装的大桶里;当时船只也许是在午夜中颠来簸去地往前驶去,这些大桶便都旋来转去,颠颠倒倒,有时还会危险地在滑溜溜的甲板上疾滚着,好象天崩地裂,直到最后,人们把它们抓住了,放正过来;加上铁箍,砰砰敲个不停,有多少头就使多少头.按照职务说来,现在每个水手都是箍桶匠了.
最后,待到装完了最后一桶,所有的油都冷却了的时候,就打开许多大舱口,让这艘船的肚皮敞开来,把许多大桶给滚到它们海里的最后的休憩所去.这样做完以后,又关上舱口,而且象是一间堵塞的储藏室一般,给密封起来.
在捕抹香鲸业中,这桩事情,也许是各种捕鲸工作中最为重大的事件之一.今天,船板上都涌着奔流似的血和油;在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后甲板上,也大韪不敬地堆起许多硕大的鲸头块;到处散置着许多生锈的大桶,好象一个酿酒厂的作场;炼油间的浓烟把所有的舷墙都熏黑了;水手们满身浸透油质,走来走去;整艘船就象是只大鲸;各方面的轰轰嚷嚷声弄得耳朵都要聋了.
可是,一两天后,你往四下一瞧,在这艘船里竖起耳朵来听吧!要不是还有那种小艇和炼油间的物证的话,你准会断定是走上了一艘冷清清的商船,船里还有一个极其整洁的船长呢.未加工的抹香鲸油本身就有一种非常gān净的特点.这也就是在他们做完了所谓油事后,甲板显得比前更加雪白的道理了.此外,烧过了的鲸渣灰就是现成的富有效力的硷水;随时发现船舷上还粘有鲸脊的残渣,硷水就立刻把它消灭了.大家都在舷墙边勤劳地gān活,手里拿着水桶.抹布,把舷墙恢复了它们本来的gāngān净净的面目.下边索具上的烟炱全给刷掉了.许多用过了的工具也都同样给切实地洗刷gān净,放在一边.那块大盖板也洗擦gān净盖在炼油间上边,把油锅全都藏起;所有的油桶都看不见了;一切大小滑车都藏到找都找不到的角落里去;由于简直是动员了全船人手来同心协力的操作,这种尽忠职守的工作终于完全告了结束,于是,水手们便都各自去料理他们自己,净身沐浴;从头到脚都换得齐齐整整,然后跑上那洁净无疵的甲板,个个jīng神抖擞,满脸通红,象是刚从最爱清洁的荷兰国里出来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