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它吐出来的沫沫呀!"弗拉斯克跳上跳下地叫道,......"多大的背峰啊!......请把小艇冲上那块牛肉去呀......象是一段大圆木!伙伴们呀!请往前冲呀......晚饭吃炸油饼和蚶子,你们知道,伙伴们......烤蛤蜊和松饼......嗬,请,请往前冲呀,......它值一百桶......不要放过它......不要,啊,不要放过它!......瞧那qiáng门人......啊,伙伴们,你们不愿意为肉布丁≌命划么,......多傻!真是大傻瓜!你们不爱鲸脑么?这准值三千块钱,伙伴们!......一个银行!......整整一个银行!英格兰银行!......啊,划呀,划呀,划呀!......那个qiáng门人这会儿在gān啥啦?"
这时,德立克正在对划上来的小艇做着要把加油壶和油罐子一起掷出去的姿势?这个做法,也许还有一箭双雕的意图,既想使他的劲敌划得慢些,同时,又可以利用他这种向后猛仰的冲击力,一举两得地加速他自己的小艇的向前冲击力.
"这只撒野的德国划子!"斯塔布嚷道,"划呀,伙伴们,拿出象装有十万红毛鬼的战船的架势来.你说说看,塔斯蒂哥;你愿意为保全该黑特的老名气而粉身碎骨么?你说呀?"
"我说,要划得象打天雷一样,"这个印第安人嚷道.
在这个德国人的猛烈而明白的嘲弄的挑动下,这时,"裴廓德号"三只小艇已差不多并排向前划去;这样一来,就一下子可靠近他了.在那个态度从容不迫.颇有骑士气概的指挥员将要迫拢那猎物的时候,大二三副便傲然地立了起来,时不时地以兴高采烈的叫声跟后边的桨手打气,"咳,那只小艇向前溜过去啦!大风万岁!打倒qiáng门人!抢到他前头去!"
德立克满心明白他早就占先一着,所以,要不是他突然及时地看出他那坐在艇子中间的桨手因为划得太深而扳住桨叶的话,他准会不顾对方多么勇敢,在这场竞赛中占了上风.可是,正当那个笨头笨脑的桨手在拚命挣脱狂风的袭击,把德立克的小艇弄得险些翻了身,而德立克又正在怒不可遏地大骂他的水手的时候,......这就给了斯达巴克.斯塔布和弗拉斯克一个好机会了.他们一声叫嚷,拚命向前一划,打斜地掠到了德国人那只小艇后边.再一会儿,这四只小艇都横在这条大鲸的紧后边了,而弥漫在这四只小艇中,在小艇的两侧的,就是那条大鲸吐出来的泡沫飞溅的波涛.
这真是一个可怕又最可怜而又使人发狂的场面.现在,这条鲸已经露出头来,向前游去,在它前面连续不断地喷出一阵苦恼的喷水,同时吓得要死地拍击着它那只可怜的鳍.它摇摇晃晃地乱驶疾奔,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偏向那边;一会儿在它所激起的巨làng里抽搐地往海里沉了一下,一会儿用它那只能够拍击的鳍,侧斜地朝天翻腾起来.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折翅的鸟儿,在空中恐惧地绕着不成圈儿的圆圈,却逃不了那些海盗似的鹰群.可是,鸟儿还有一声叫喊,会用阵阵的哀鸣来表示它的恐惧;而这只海里的大哑shòu的恐惧,却好象被拴住了,给人施上了魔法似的;它除了从喷水孔里喷出来的那阵闷气,一点声响都没有,这就教人看得顿生一阵难以言状的怜悯心了.然而,它那吓人的身躯,格子闸似的嘴巴,和硕大无比的尾巴,可还是足以使最qiáng健.而又怀有如此恻隐之心的人丧胆的.
德立克这时看到,只消再过一会儿,就会给"裴廓德号"占了上手,也就是说,他就得这样白白失去他的猎物,于是,他自以为,与其让这个最后机会一去不返,不如以一种罕见的长程掷枪来冒一冒险了.
可是,正当他的标枪手站了起来,想掷枪的时候,"裴廓德号"的三只老虎......魁魁格,塔斯蒂哥,大个儿......也都本能地跳了起来,斜角似的站成一行,同时瞄准他们的倒钩;掠过那个德国人标枪手的头顶掷了出去,他们那三支南塔开特的枪头都插进了那大鲸的身上,激起了多么使人眼花缭乱的一阵迷雾和白焰!那条鲸勃然大怒,向前狂奔,三只小艇就砰地把那只德国人小艇撞在一边,来势之猛,把德立克跟他那个扑了空的标枪手都一起摔了出去,三只如飞的小艇径自向前划去了.
"别怕,我的huáng油罐子(huáng油罐子(butter-box)......对德国人的一种蔑称.),"斯塔布朝他们身边she出去的时候,匆匆地瞥了他们一眼,叫道:"立刻就有人来打捞你们......一点不假......我看到船梢有不少鲨鱼哪......那就是圣.伯纳的狗(圣.伯纳的狗......是一种最大的猛狗,出产在圣.伯纳隘道地方(在瑞士及意大利国境间的阿尔卑斯山脉),专门用以施救迷在雪地里的旅客.),你们知道......那是专门捞救遭难旅客的.乌拉!这才是我们要驶的航路.每条小艇都是钱!乌拉!......我们真象拖在一只疯豹尾巴上的三只铁锅子!这倒叫我想起了在平原上坐着一只大象拖的双轮马车来......伙伴们,你一把大象缚上去的时候,那轮盘就吱吱响地飞驶出去了;不过,到你下山的时候,却有给摔出去的危险.乌拉!这就是人们去见海神时的感觉......七慌八忙地顺着一个无止的斜坡滚了下去!乌拉!这条鲸带的是万世不易的信件!"
可是,这只巨shòu过一会就停止了奔跑.它突然喘了一阵气后,便狂乱地沉到海底去.嘎嘎作响地一阵慌乱,三根捕鲸索就飞快地绕在卷索的圆柱上,劲道足得象是要把这三根圆柱给刻下了沟痕似的,可是教标枪手们担心的是,这样迅速地放下绳索,一下子就会撒光,因此他们使用全副熟练的道行,大家轮番抓住绳子;最后......由于三根绳索直放下了海里,加上小艇上的链条定盘向下垂直的牵引力,......艇头的舷边差不多已跟水面相平了,而艇梢都对空高高翘起.这时,那条鲸立刻停止向下潜,于是这三只小艇就这样的停住了一会,虽然这种姿势多少有点难耐,但是,他们都不敢再把绳索撒下去.这样做法,尽管会连小艇本身也给扯了下去,完了蛋,然而,正是这种所谓"拉住",这种用锐利的倒钩钩住了鲸背的肉体的方法,这种往往教大鲸吃足了苦头的方法,才能够迫使它不得不又立刻冒出水来,来尝尝它的敌人的尖枪.这样做法,有没有危险且不去说它,倒是不免令人发生怀疑:这种做法是不是始终都是极可靠的.因为,只消合理的推想一下,这条负伤的鲸越在水里停得久,它就会越加jīng疲力竭.因为,它的体积这么大......一只茁壮的抹香鲸,总在二千平方英尺左右......水的压力当然也很大.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本身所处的气压具有多么惊人的力量,甚至在这里,在地上,在空中也都如此;那么,这么一条大鲸,沉在一千二百英尺的海洋里,可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呀!它至少相等于五十倍的气压.有个捕鲸人曾经估计过,它的重量可等于二十艘装足枪pào.物资.战士的战船.
当这三只小艇这样搁在微波细làng的海面上,直瞪着下面那个在午刻时分始终是蔚蓝的水面的时候;这时,既没有一声呻吟,又没有任何的叫声,而且连海底激起的涟漪,泡泡也不多;可是,在这种全然静寂和穆的水面之下,那只最厉害的大海shòu正在苦痛地扭绞,这情况,陆地人会有什么想法呀!船头上所看到的垂直的绳索还没有八英寸长.看来似乎一点不假,这样三根细绳子,就把这条大鲸象吊住一只八天大钟般吊起了.吊起么?吊什么?吊三片小木板么?难道这就是那只曾经被非常洋洋得意地谈论着的畜生么?......"你能用倒钩枪扎满它的皮?能用鱼叉叉满它的头么?若用刀,用枪,用标枪,用尖枪扎它,都是无用;它以铁为gān草,箭不能恐吓它,使它逃避,弹石在它看为碎秸,它嗤笑短枪飕的响声!"(见《旧约.约伯记》第四十一章七.二十六.二十九节.)就是这只畜生么?这就是它吗?啊!这种预言是注定不能应验了.因为,这条大鲸为了逃避"裴廓德号"的鱼枪,已经用它那有千钧之力的尾巴,连奔带跑地把它的头钻进大海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