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坑!火坑,你侮rǔ我,老兄;这可叫人忍无可忍,你侮rǔ我.这真是一种恶毒的侮rǔ,随便骂人该入地狱.该死的东西!比勒达,你再对我说一遍,来挑动我的肝火吧,那我就......我就......不错,我就把一只活山羊都连毛带角吞下去.到外边去,你这个讲黑话的乌guī贼qiáng盗的灰孙子......立刻给我滚出去!"
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冲到比勒达跟前,但是,这时,比勒达却出奇的神速,身子一闪,避开了他.
这两个负有主要和重大责任的船东这样骇人的吵架可把我吓呆了,我颇想打消一切的念头,不上这么一艘船权颇有疑问又是暂时给代管着的船只,我打门边一闪,让路给比勒达逃出去,因为这家伙,毫无疑问地,一定急于要避开法勒的盛怒.可是,使我诧异的是,他竟又十分泰然地坐到横木上去,看来毫无退却的意图.他似乎已经看惯了这个不知悔悟的法勒和他那副脾气了.至于法勒,脾气发过后,也好象是太平无事了,他也坐了下来,象一只绵羊似的,虽然他还微显抽挛,宛似jīng神仍很激动."呸!"他最后啐了一下说......"风bào已经消失了吧,我想.比勒达,你磨鱼枪一向很在行,给我修修这支笔吧.我的小刀得上磨石啦,喏,谢谢你,比勒达.那么,小伙子,刚才你不是说你叫以实玛利么?好吧,这就给你写下来啦,以实玛利,三百分之一的拆账."
"法勒船长,"我说,"我还有一个朋友,他也想做水手......我明天可以带他来吗?"
"行,行,"法勒说."把他找来,让我们看一看."
"他要多少拆账?"比勒达哼着说,眼睛打书本上抬了起来,因为他又在埋头读书了.
"啊!这个请你别管,比勒达,"法勒说."他可捕过鲸?"他对我说.
"他杀死的鲸我可数也数不清,法勒船长."
"好,那么带他来吧."
签过约后,我就走了;无疑的,我一清早已经做了一件不差的事了,"裴廓德号"就正是约约指定给我和魁魁格去环游合恩角的船哪.
但是,我走不多远,就想起我还没有见到那个我要同他一起出航的船长;虽然,事实上确有许多时候,一条捕鲸船完全装备停妥,招足所有的水手后,船长才出来指挥的,因为航程往往很长,停泊在家乡的期间又非常之短促,如果船长还有一份家小,或者有什么脱不了身的要事之类,那他就不必对他那只停泊在港口的船只多加操心,尽可jiāo给船主们去把一切开航的事情料理得妥妥帖帖.不过,在你自己非得听他摆布不可之前,总还是先见一见他为好.于是,我又折回去,跟法勒船长搭讪了,问他可在哪里找到亚哈船长.
"你要找亚哈船长gān什么呢?一切都弄得舒舒齐齐了,我们已经把你雇好啦."
"不错,不过,我很想见见他."
"不过,我认为你现在要见他是办不到的.我也不很清楚他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一直是足不出户;也许生病,可又不很象生病.事实上,他不是生病;不过,不,他身体可也不很好.总之,小伙子,他跟我也不常见面,因此,我认为他也不会见你.他是个怪人,亚哈船长......有人这么看法......不过,他却是个好人.啊,你一定会很喜欢他;别担心,别担心.亚哈船长么,他是个伟大的,不敬神却又象神似的人物;他不多说话;不过,等到他一开口,那你就得好好听他.要记住,我事先警告你;亚哈是跟普通人不同的;亚哈曾经进过许多大学堂,也到过好些吃人生番的地方;他一向习惯于比海làng还更深奥的奇迹;他那支激烈的鱼枪曾经打中比大鲸还要有力与奇特的仇敌.他的鱼枪呵!说起敏捷和准确来,真是我们岛上数一数二的啊,他不是比勒达船长;不,他也不是法勒船长;他就是亚哈,朋友;那个古代的亚哈(亚哈......以色列第七代王.见《旧约.列王纪上》第十六章和二十二章.),你知道,是一个君王呀!"
"而且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当那个邪恶的王给刺死了的时候,狗可不是都去舔他的血么?"(亚哈与犹太王约沙法作战,被箭she死,死后战车上所洗下来的血,狗都去舔.见《旧约.列王纪上》第二十二章.)
"到这边来......这边,这边,"法勒说道,眼睛闪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神色,简直要把我给吓呆了."记住,小伙子;这些话可千万别在'裴廓德号,上说.也别在随便什么地方乱说.亚哈船长这个名字并不是他自己取的.这是他那个痴痴呆呆的守寡母亲的愚蠢无知的怪念头.她在他只有十二个月的时候就死了.然而这个该黑特(该黑特......维因耶德极西的一个海岬.)老太婆蒂斯蒂克,却说这名字总会证明是有预见性的.所以,象她那样的其他一些傻瓜也许会告诉你同样的事情.我要警告你.这是说谎.我很知道亚哈船长;好多年以前我跟他一起出过航,是他的大副;我知道他的为人......是个好人......可不是个虔诚的好人,象比勒达那样,而是一个爱骂人的好人......有点象我......不过,他比我要好得多.呵,呵,我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很愉快的;在归航的时候,我知道他有过一阵子失魂落魄;但那是因为他那鲜血淋漓的残腿上的针刺似的疼痛的缘故,这也是谁都看得出的.我也知道打从上次航程给那条该死的鲸搞掉了一条腿后,他就变得郁郁不乐了......非常的郁郁不乐,有时还要耍蛮;不过,那是慢慢就会消失的.总之,我再告诉你,跟你保险,小伙子,跟一个嘻嘻哈哈的坏船长出航,那是不如跟一个郁郁不乐的好船长好得多.那么,再见吧......请别错看亚哈船长,因为他凑巧有一个邪恶的名字.再说,我的朋友,他还有一个老婆......结婚到现在还不满三次航程......真是个可爱的.唯命是从的姑娘.你想一想;老头儿靠这个可爱的姑娘还生了一个小孩呢,那么,难道你还以为亚哈是个无可救药,十足有害的人么?不,不,小伙子;尽管他苦恼,伤残,亚哈可还是有人性的!"
我心事重重地走了;我刚才偶然得知的关于亚哈船长的情形,真教我对他有一种无法抑止的茫然的难过.不知怎地,我当时还对他感到同情和悲伤,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他惨痛地失去了一条腿的缘故.然而,我也对他怀有一种奇特的敬畏;不过,那种我所无法描摹的敬畏,却不是真正的敬畏;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敬畏.但是,我却感到敬畏;虽然这种敬畏并不使我对他生厌;不过我同时也对他那种仿如神秘的情形感到不耐烦起来,因为当时我对他是这么弄不清楚.好在我的思路终于又转移到别的方面上去,所以,神秘的亚哈就暂时从我的脑际消失了.
$$$$第十七章 斋 戒
因为魁魁格的"斋戒",或是"断食"."禁欲"得做一整天,所以非到傍晚时分,我不想去打扰他;我非常尊重每一个人的宗教义务,不管它是多么可笑,即使有一群蚂蚁在膜拜一只毒菌;或者我们地球上某些地方的其他一些生物,只因一个地主虽然死了,在他的名下却还拥有大批出租的产业,便以一种可说是在其他星球中前所未见的卑躬屈膝的姿态,匍匐在他那死尸前面,我心里也找不到看轻这种举动的理由.
我说,我们这些善良的长老会派的基督徒,在这些事情上,应该抱着仁爱为怀的态度,不要因为其他人类,异教徒等等对于这些事情存有半痴半呆的妄想,而自以为我们大大高出他们之上.就以这个魁魁格来说吧,他现在一定对约约和他的斋戒寄以非常可笑的妄想,......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推想,魁魁格准自以为他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事情,所以他显得很是心安理得,那就让他心安理得去吧.随我怎样去跟他辩论都是徒劳无益的;我说,随他便吧,但愿老天可怜可怜我们大家......长老会派和异教派都一样......因为我们大家都不知怎地把脑袋碰得七碎八裂,非常可怕,极其需要修补修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