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_[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完结】(32)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

  我现在就是这样对付魁魁格."魁魁格,"我说,"现在上chuáng来吧,躺下来听我说."于是我便继续说下去,从原始的宗教起源和发展,直谈到现代的各种宗教,在这中间,我尽力对魁魁格说明所有这些斋戒,以及长时间地盘腿兀坐在冷冰冰.毫无生气的房间里的这种事情,全是荒谬的,有害健康的,无益身心的;总之,是明显的违反卫生规律,违反常识的.我也对他说,他在别的事情上是这样一个极其聪明伶俐的野人,现在竟看到他对他这种可笑的斋戒做出如此令人遗憾的傻事来,实在教我痛心,非常教我痛心.此外,我又劝说道,做斋戒会弄垮身体;因此也会弄垮jīng神;而且,一切由做斋戒而来的思想,必定也是半死不活的思想.这就是大多数患消化不良症的宗教家对来世怀有那么忧郁的想法的道理.总之,魁魁格,我比较转弯抹角地说,地狱就是首先由不易消化的苹果馅汤团而产生出来的一种心象;此后,通过斋戒所培养出来的代代相传的消化不良症而永久存在了.

  于是,我问魁魁格他自己可曾患过消化不良症;我把这意思说得很明白,好教他能够理会.他说,他不曾患过,只在一个值得记忆的场合上患过一回.那还是在吃过他那个父王举行的大筵席后才患的,当时,他父亲打了一个大胜仗,把中午二点钟模样所杀死的五十个敌人,当晚就拿来烹了吃了.

  "别说下去了,魁魁格,"我浑身打颤地说;"够了,够了;"因为我不待他说下去也知道那结论了.我碰到过一个曾经到过那个海岛的水手,他对我说,那地方,每次打了一场大胜仗后,照例总在胜利者的院子里或者花园里把所有被杀死的人都拿来全烤;然后,就把他们一个个放在许多大木盘里,象一大盆肉饭似的,四周添饰着面包果和椰子;在他们的嘴里插着一些荷兰芹菜,于是由胜利者遍送给所有的朋友,仿佛这些礼物就是许许多多圣诞节的火jī.

  我毕竟不认为我对于宗教的解说给了魁魁格以很大的印象.因为,首先,他在听这个意义重大的问题的时候,神色多少显得有点迟钝,也许他是在用他自己的看法加以考虑;其次,我所说的话他能懂得的还不到三分之一,虽然我已尽量把我的意思说得简单明白;最后,他一定认为,就对于真正的宗教的认识说来,他比我懂得多.他以一种殷勤的关注和怜悯的神色看着我,好象他认为:这样一个聪明小伙子竟会这样无可救药地领会不了虔诚的异教徒所传播的福音,实在是太可怜了.

  最后,我们起身穿衣;魁魁格尝遍了各种杂烩,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早饭,弄得老板娘不能托他斋戒的福,大大赚钱.我们兴冲冲地到"裴廓德号"去,一面闲逛似地走着,一面用大比目鱼刺剔着牙齿.

  $$$$第十八章 他的画押

  我们(魁魁格还拿着他的标枪)顺着码头末梢走向那只船的时候,法勒船长在他的小房子里,用他那粗卤的声音哇啦哇啦地招呼我们,说他没猜想到我的朋友是个生番,还声明他不许生番上他那只船,除非事先拿出证件来.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法勒船长?"我跳上舷墙,撇下我的同伴站在码头上,说道.

  "我是说,"他回答道,"他必须出示他的证件."

  "不错,"比勒达船长声音空泛地说,他站在法勒背后,从小房子里伸出头来."他得出示他已经改教的证件.小魔王,"他说过后,又对魁魁格说,"你现在可跟任何的基督教堂发生关系?"

  "怎么,"我说,"他是第一公理教会的教友."这里应该说明一下,航行于南塔开特的船只的刺花野人,有许多人最后都改信基督教.

  "第一公理教会."比勒达叫道,"怎么!就在德脱罗诺米.科尔曼执事的会堂做礼拜的?"这么说着,他就拿出他的眼镜,用他那条huáng色大手帕揩一揩,很仔细地戴上,从小房子里走出来,硬挺挺地倚着舷墙,仔细地对魁魁格端相了好久.

  "他当了多久的教友?"接着,他对我说:"我看是不很久吧,小伙子."

  "不,"法勒说,"他还没有正式受过洗呢,不然的话,他脸上该不会显得这么毫无神气吧(指魁魁格做了一天一夜的斋戒后,脸上毫无血色.)."

  "现在,老实说吧,"比勒达嚷着,"这个非力士人(非力士人......巴勒斯坦西南岸的古国,犹太人的qiáng敌,泛指一般所谓没教养的人.)是德脱罗诺米执事的宣道会的正式会友吗?我从来没见过他在那里,我每个主日都在那地方."

  "我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德脱罗诺米执事,也不知道他的宣道会,"我说,"我所知道的是,这个魁魁格生下来就是第一公理教会的教友.他自己就是个执事,魁魁格就是个执事."

  "小伙子,"比勒达严峻地说,"你简直是在跟我大开玩笑......你自己说吧,你这个小赫人(赫人......《圣经》上古迦南的一个民族,占领了巴勒斯坦,后为以色列人约书亚所败.见《旧约.约书亚记》第十一章.).你说的是哪一种教派,回答我吧."

  我觉得自己已给bī得走投无路了,于是答道:"我指的是那个古代的天主教派,先生,也是你跟我,还有那边的法勒船主,跟这个魁魁格,我们大家,我们每一个人都归属的教派;就是这整个崇拜的世界的伟大而万世不易的公理教会;我们都是属于这个教派;只有我们里头一些怀有怪想的人才不同这个伟大的信仰发生关系;我们大家都在那个信仰中手携手了."

  "捻接,你应该说手捻接手,"法勒更走拢些,叫道."小伙子,你还是去做牧师,用不着当水手啦;我从来没有听到比这更好的讲道.怕连德脱罗诺米执事......不,怕连梅普尔神甫本人也敌不过你呢,他还算是个有点本事的人咧.上船来,上船来,甭提什么证件了.我说,告诉那个刮荷格(这老头把魁魁格的名字念成"刮荷格","刮荷格"是北美洲出产的一种蛤蜊.)......你管他叫什么?告诉刮荷格走过来吧.天啊,他有多厉害的一支标枪呀!样子象是用好钢料打成的;他大概也使得很不错吧.我说,刮荷格,或者随你叫什么名字,你可曾站在捕鲸艇头过?你可打过一条鱼?"

  魁魁格一言不发,野里野气地跳上了舷墙,又从舷墙上跳到一艘吊在船侧的捕鲸艇头上,然后支起他的左膝头,平举着他的标枪,好象是这样的叫嚷起来:

  "船长,你看见那海面上的一小滴柏油吧?你看见吗?好,就当它是一只鲸的眼睛,那么!瞧着吧!"于是,他以那一小滴柏油为目标,就把那支标枪嗖地一声掠过比勒达老头的阔边帽顶,直穿过船甲板,把那滴闪烁的柏油打得无影无踪了.

  "瞧,"魁魁格镇定地拉着绳索,说道,"那要是鲸的眼睛的话,哼,那只鲸就完蛋啦."

  "赶快,比勒达,"法勒说,可是,他的合伙人,已经被那近在身旁的.如飞的标枪吓得退向舱口那边去了."赶快,我说,你,比勒达,把船上的文件拿来.我们一定要雇海奇荷格(这老头又把魁魁格的名字说成"海奇荷格"(即"豪猪")了.),我是说刮荷格,把他安置在我们的一只小艇里.喂,刮荷格,你听着,我们给你九十分之一的拆账,这个拆账,在南塔开特的标枪手中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呢."

  于是我们走进了舱里,教我极感快活的是魁魁格立刻就成为我所属的这只船的船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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