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瞧一瞧这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善虚伪.好意殷勤.爱好jiāo际.不拘礼节的捕鲸船吧!当它们在任何一种正常的天气里彼此相遇的时候,它们是怎么办的呢?它们有一种叫做"联欢会"的玩意儿,这名称,是其它一切船只所全然不懂的,他们甚至连这名称听都没有听到过;就算他们有机会听到这名称吧,他们也不过报以一阵冷笑,反复背出一些"捕鲸佬"和"鲸油锅"的笑料,以及类似的好听的叫喊而已.所有的商船水手,连同一切海盗船.兵舰的水手,贩卖奴隶船只的水手,为什么都对捕鲸船怀着这样一种蔑视的恶感;这倒是个不容易置答的问题.因为拿海盗船来说吧,我倒要请问,他们那种职业究竟有些什么特殊的光荣.它倒往往是在非凡的高度中完结的;错是不错,可惜是挂在绞架上罢了.再说,当一个人被用那种罕见的形式高高挂起的时候,他那种超常的高度并没有什么适当的基础.因此我敢断定,海盗在自夸高出于捕鲸人一筹这一点上,是没有任何立得住脚的牢靠的基础的.
那么,"联欢会"是什么呢?你也许弄酸了你的手指头,经复翻遍了各种辞典,也找不到这个词儿.约翰逊博士(塞缪尔.约翰逊(1709—1784)......英国的辞典编撰者,他所编撰的辞典出版于一七五五年.)从来没有做出过这个解释;挪亚.韦柏斯特(挪亚.韦柏斯特(1758—1843)......美国的辞典编撰者,他的《韦柏斯特大辞典》出版于一八二八年.由于韦柏斯特的名字叫挪亚,因而作者把他的辞典戏称为《圣经》上挪亚的方舟.)的方舟也没有装上过这个词.话虽如此,这个意味深长的词儿,却迄今已成为一万五千个道地的扬基多年来所经常应用的字眼了.它当然需要有个定义,而且还得给加进辞典里去.因此,让我来学究式地给它下个定义吧.
联欢会(名词)......两艘(或两艘以上)捕鲸船在巡游场上相遇时通常举行的联谊会.两艘船在彼此打过招呼后,各船的水手们便互作访问;两位船长也暂时都呆在一艘船上,两个大副则在另一艘船上.
关于联欢会,还有另外一个小项目,必须在这里提一提.各行各业都各有它们自己的一些小特点;捕鲸业当然也不例外.在海盗船上,兵舰上或者是在贩卖奴隶船上,船长坐小艇给划到任何地方去时,他总是坐在船尾,座位很舒适,有时还装有软垫子,而且往往是他自己掌舵,舵柄小巧玲珑,饰有花哨的丝带小绳.可是捕鲸小艇后面却没有座位,它既没有那样的沙发,也根本没有舵柄.因此,如果捕鲸船长是象那些害痛风症的老郡长坐在特别装置的椅子一般,坐在有脚轮的椅子里在海上转来转去的话,那才有趣呢.至于那舵柄,捕鲸小艇可从来就没有这种jīng巧玲珑的东西,因此,由于在举行联欢会时,总是整个小艇的水手都得去,因为小艇的舵手和标枪手也都包括在内,挨下来的就是适逢其会的掌舵人,于是那个无处可坐的船长,就得象株松树一样,一径立着被划去拜客.这样,你往往就可以看到这位立着的船长,由于觉察到两边的大船上都众目集中在他身上,他为了保持尊严,不得不拚命装得很神气,硬挺起双脚.这可不是容易做的事情;因为,他后边正是那支非常突出的舵桨,不时地撞击着他的后腰,前边则是那支后桨,往复地击着他的膝头.他就这样完全处于被前后夹攻的地位,只能支着挺直的双腿往斜里发展.可是,碰上小艇突然来个猛烈的颠簸,就往往会震得他摇摇欲坠,因为他站着的地方横直实在极不相称.只是由两根圆柱杈出来的一个斜角,又无法把这两根圆柱竖起来.那么,叫这个叉开双脚站着的船长让人家看到他原来手里是抓着什么东西这才勉qiáng地撑住了,这也不行呀,我再说一声,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这样做是不行的.真的,为了做出他是完全具有自制的弹力的架势,他通常是把双手插在裤袋里,不过,也许那双手一般都是很大很粗,那他那双插在里边的手可就象是沉甸甸的压舱物了.话虽如此,有时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而且确实有过这样的情况,就是说,船长会有一两次非常紧急的措手不及的情况......比如说,突然碰上一阵顶头风......那他就只好一把抓住最近旁的一个桨手的头发,而且死也不放.
$$$$第五十四章 "大鲸出来了号"
(原注:这是古代捕鲸者在桅顶上一看到大鲸就叫出来的呼号,迄今仍为那些捕著名的卡利巴哥斯鳖的捕鲸船所应用.)的故事
(根据在幸福客店所说的蓝本)
好望角和它周围一带的海洋,真象是一条大公路的著名十字路口,在那里,可以比在任何其它地方碰到更多的旅客.
在招呼过"信天翁号"后不多久,又碰到了另一艘回航的捕鲸船"大鲸出来了号".船上的水手,几乎全是些玻利尼西亚人.在后来举行的小小联欢会中,船上的人把有莫比-迪克的极其可靠的消息告诉了我们.对于若gān本来对白鲸只具泛泛的兴趣的人,现在却给"大鲸出来了号"的故事细节弄得兴致勃勃,如疯如狂了.因为这个故事似乎还隐约地把大鲸说成是一种奇妙的.时常会突然打击什么人的所谓天罚的化身.这种说法再加上故事本身种种特殊的细节,可说就构成了即将讲述出来的悲剧的秘密部分,而且,始终没有传到亚哈船长和他的大二三副的耳朵里去.因为这个故事的秘密部分,连"大鲸出来了号"的船长本人也都不知道.这是那艘船上三个结盟的白种水手的私产,其中有一个在跟塔斯蒂哥说这故事的时候,就好象是在偷偷地讲天主教的禁令那样,可是,隔天晚上,塔斯蒂哥却在梦里无头无尾地吐露出了不少来,因此等他醒来,连他原来没有说出的部分也藏不住了.虽然这事情对于那些终于完全知道得清清楚楚的"裴廓德号"的水手说来,的确有了非常重大的影响,可是,他们控制这件事情却可以说是巧妙得出奇,而且他们之间都能保守秘密,所以从来没有传到"裴廓德号"的主桅以后的地方去.等到这个故事在船上公开出来的时候,人们把一些隐秘的线索给织进原来的故事里,我现在打算把这整个奇特的故事弄成一种垂之久远的记录.
为了我的幽默,我还是保持我某回在利马所讲的那种方式,当时是在某一圣节的前夕,在幸福客店那重镶金色瓦片的.烟雾缭绕的走廊上,对我那些懒洋洋的坐在一圈的西班牙朋友讲的.在这些漂亮的骑士中,有两个青年绅士,佩德罗和塞瓦斯蒂安,是我的至jiāo;因此,他们偶尔插进一些问题来,我也随时给以适当的答复.
"各位先生,在我初次得知这故事......也就是我现在要向你们讲的这个故事......约两年前左右,那时候,那艘叫做'大鲸出来了号,的南塔开特捕抹香鲸船,正在你们这里的太平洋巡游,也就是从这个讨人喜欢的幸福客店的门口,坐船向西驶上不消几天就可到达的地方.它是要驶到赤道以北的什么地方去的.有一天早晨,按照日常老规矩,正在使用帮浦抽水的时候,发现从舱里抽出来的水比平常多.各位先生,他们以为船让剑鱼给戳穿了.可是,那个船长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看法,认为在这一带难得有好运道在等着他,因此由于不愿意离开这地方,而且当时根本不认为那个漏dòng很危险,在那种相当坏的天气里,他们虽然尽量摸到船底里,确实也找不到漏dòng,于是,那艘船还是继续它的巡游,水手们也隔了好久才去随便地抽一下水.可是,好运道并没有到来,过了好几天,不但漏dòng还没有发现,而且漏dòng显然越来越大了.这时连那个船长也惊惶起来了,他叫人加帆急驶,赶快驶到群岛中最近的一个港口去,以便到那里把船壳翻过来修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