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伊登_[美]杰克·伦敦【完结】(70)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杰克·伦敦

  掏出来,你这压制年轻天才的老混蛋!马丁追bī着,掏呀,否则我就给你摇晃出来。哪怕全是五分的镍币也行。然后又对那吓坏了的两位看客叫道,让开!谁要来gān涉,可别怪我不客气。

  恩孜先生呛得透不过气来,直到喉咙上的手放松了一些,才算说出了话,表示同意掏钱。他掏了又掏,从他的裤子口袋里一共掏出了四块一毛五分钱。

  翻口袋!马丁命令。

  又掉下来一毛钱。为了稳妥起见,马丁再数了一下他此番袭击的收入。

  你是下一个!他对福特先生下达命令,我还得收七毛五分。

  福特先生不敢怠慢,急忙掏腰包。掏出了六毛钱。

  就这么点?马丁气势汹汹地追问,拿过了钱。你背心口袋里有没有?

  为了表明心迹,福特先生把两个口袋都翻了过来。一张硬纸片从口袋里掉到地板上。他捡了起来,正要放回口袋,马丁叫道:

  是什么?--轮渡票?这儿,给我,也值一毛钱呢。也算是你还的。我现在得到了四块九毛五,还差五分。

  他狠狠地望着怀特先生,望着那弱不禁风的先生递给他一个五分的镍币。

  谢谢,马丁对他们三个人说,再见。

  qiáng盗!恩孜先生对着他的背影说。

  小偷!马丁反驳说.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马丁飘飘然了,他想起《大huáng蜂》还欠他十五块钱《仙女与珍珠》的稿费,决定如法pào制。但是《大huáng蜂》却是一帮脸上刮得光光的健壮青年办的,都是些公然的海盗.谁都抢,什么都抢,连彼此都抢。打破了一些家具之后.编辑在业务经理和广告代理人和门房的有力协助下终于把马丁搡出了办公室,那最初的一搡竟把他送下了第一道阶梯。

  欢迎再来,马丁先生,欢迎你任何时候光临。他们居高临下从梯口平台对他叫道。

  马丁爬了起来,却咧开嘴笑着。

  嗨哟!他对他们嘟哝道,《跨越大陆》那帮人全是些母羊,你们倒是些拳击能手。

  回答他这话的是更多的笑声。

  我得说,伊甸先生,《大huáng蜂》的编辑俯身叫道,作为诗人你倒还真有两手。请问,你那手右推挡是从哪儿学来的?

  就从你学到你那后锁颈①的地方学来的,马丁回答,总之能打得你鼻青眼黑。

  ①后锁颈:摔跤术语,从对方背后伸臂至对方手臂下,再反回扼住后颈窝。

  你脖子没有僵硬吧,我担心,编辑关心地问,咱们一块出去喝一杯庆祝庆祝怎么样?--当然不是庆祝脖子僵硬,是庆祝这一套开打戏。

  我若是喝不过你们,就由我请客,马丁接受了。

  于是打劫的和被打劫的杯酒言和,双方亲切地同意了qiáng者必胜的道理,《仙女与珍珠》那十五块钱稿费理所当然地归了《大huáng蜂》编辑部。

  第三十四章

  亚瑟留在门日,露丝路上了玛利亚家门前的台阶。她听见打字机急速地敲打着,马丁请她进去时她发现他在打着最后一页稿子。她是来确定他是否去她家参加感恩节宴会的。但是不等她谈到本题,马丁已经谈开了他自己的题目,他满肚子就是他那题目。

  呐,让我读给你听,他叫道,把复写的稿页分别整理好,这是我最新的作品,和我已写过的任何作品都不相同。太不同了,连我都差不多害怕起来。不过我自以为不错。你来当当裁判吧。是一个夏威夷的故事。我叫它《威几威几》。

  虽然她在这寒冷的屋里冷得发抖,和他握手时也感到他的手冰凉,他仍然满脸闪亮,洋溢着创造的欢乐。他读,她细细地听,尽管他读时也见她脸上只有不以为然的表情,读完他仍然问道:

  说真话,你的印象如何?

  我--我不知道,她回答,它能不能--你认为它卖得掉么?

  怕是卖不掉,他承认,投给杂志嫌太激烈。不过很实事求是,我保证它实事求是。

  你明明知道卖不掉,为什么偏偏要写这种东西呢她不客气地说,你写作是为了生活,是么?

  是的,不错,但是那悲惨的故事迷住了我,我忍不住要写。它bī着我非写不可。

  可是你为什么让你那角色威几威几说话那么粗野?那肯定会叫读者不高兴,也确实说明了编辑们不肯发表你作品的理由。

  因为真正的威几成几就是那么说话的。

  不过品位就低了。

  那是生活,他直率地回答,那是现实的,是真正的。我必须按照我见到的生活的原样写作。

  她没有回答。两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他不理解她是因为太爱她;而他却太宏大,远在她的地平线之外。

  我已经从《跨越大陆》收到欠款了,他努力转入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他所见到的三个连鬓胡叫他抢走了四块九毛钱外加一张轮渡票的景象使他不禁格格地笑了。

  那么你是要来的喽!她快活地叫了起来,我就是为明确这个问题才来的。

  来?他心不在焉地咕哝道,到哪儿?

  怎么,来赴宴呀,你知道你说过要到那笔钱就把衣服赎出来。

  我全忘了,他乖乖地说,你看,今天早上牲畜栏看守把玛利亚的两头母牛和牛犊牵走了,--可玛利亚一个钱也没有。我只好帮她赎回了牛。《跨越大陆》的五块钱花掉了。《钟声激越》进了畜栏看守的腰包。

  那你是不来了么?

  他低头看着他的衣服。

  我来不了。

  她蓝色的服里闪烁起失望和责难的泪花,没有说话。

  明年感恩节我要你跟我到德梦尼可去吃大餐,他快活地说,或者是到伦敦、巴黎,或是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这我明白。

  我几天以前在一张报纸上看见,她突然宣布,铁路邮局已发了几项当他的任命。你是以第一名考上的,是么?

  他只好承认给了他通知,却被他拒绝了。那时我对自己很有信心,现在也一样,他结束道,一年以后我的收入要超过十二个邮务员。你等着瞧。

  他说完了话,她只哦了一声,便站了起来,拉拉手套。我要走了,亚瑟还在等我呢。

  他伸手接过她来吻她,可她却被动,身体没有激情,胳臂拥抱不紧,接吻也不如平时那么用力。

  他从门口回来时的结论是:她生气了。可为什么?畜栏看守把玛利亚的母牛牵走了,那很不幸,可那不过是命运的打击,不能怪任何人的。他也想不出除了他那做法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是的,他应该受到埋怨,因为邮局给了他录取通知,他却没去,而且她也不喜欢恢几威几人

  他在台阶顶上转过身来,去迎接下午那班邮件。他接过那一扎长信封时,一向就出现的期望的狂热又袭击了他。有一个信封不长,外面印好《纽约远眺》字样。他正要拆信,忽然打住了。那不可能是接受稿件的信。也许--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闪过,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说不足他们是向他约稿呢。可他随即丢掉了这念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是一封官样文章的短信,由办公室编辑署名,只是通知他他们接到一封匿名信,附在信里寄了来;并通知他不必在意,《纽约远眺》编辑部在任何情况下也是不会考虑任何匿名信的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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