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头颅并在一起,妈妈注意到,两人头发的颜色竟是一模一样的。
5
妈妈在花园里工作。她把郁金香和水仙的种子埋进地里,希望chūn天来时,园子里会有风信子的香味。郁金香不香,但那花花绿绿的蓓蕾十分美丽,而且拇指姑娘应该就是从郁金香的蓓蕾里长出来的。
穿过厨房,她没忘记往热腾腾的烤箱望了一眼,时候还没到。在洗手的时候,飞飞踱到她身边来,有事没事地叫了声“妈妈”。她“嗯”了一声,径自走出洗手间,想想,什么地方不对,又回过头来,往下仔细地看了看小鬈毛。
她呆了。
老二身上的套头毛衣上全是dòng,大大小小歪七竖八的dòng,剪刀剪出来的dòng。灯心绒裤腿被剪成碎条子,像当年嬉皮穿的须须牛仔裤一样,一条长一条短。
老二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像个叫化子似地站在那里。他在那儿微笑着,脸上还刚巧黏着一粒饭。
“你你你——”妈妈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又看见他的袜子也剪了几个大dòng,露出脚指头。
老二天使似地微笑着:“哥哥弄的呀!”
妈妈从喉咙里发出一种野shòu呻吟的声音,冲上楼去,猛力推开安安的房门;安安正坐在地上组合一艘船。
“安安。”妈妈极凶狠地大声吼着。
“嗯?”安安扬起脸。
“弟弟身上的衣服是谁剪的?”妈妈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两手叉着腰。
老大欲言又止,瞥了妈妈一眼,把头低下去,半晌,幽幽地说: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也没有用,你bào殄天物——”想想孩子大概听不懂,妈妈连珠pào般接下去:“你破坏东西呀你人家索马利亚的孩子饿死了你还会把好好的衣服剪坏而且剪刀伤了人怎么办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
“本来,”安安喏喏地小声地说,“本来是想试试那把新剪刀有多利……”
“后来呢?”妈妈竟然又想笑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哇……不知道怎么就剪了那么多dòng……我气他。”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
“什么?”妈妈以为没听清楚。
“我气他。”
挂着一身破布的老二从妈妈腿后钻了过来,挨着老大坐下。
“把手伸出来。”妈妈说。
老大很快地把手藏在衣服里,连声说:“不要打不要打……”老二伸出两手环抱着哥哥的头,把整个身子覆在哥哥身上,大声叫着:“不要打不要打……”
两兄弟相依为命地抱成一团。再抬起头来时,发现妈妈已经不在那儿了。
一屋子的蛋糕香气。
高玩
安安和弗瑞弟关在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太久了,妈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敲敲门。
“等一下等一下。”里头窸窸窣窣显然一阵慌乱。
房门终于打开的时候,安安一只手还扯着裤带,弗瑞弟则根本把裤子给穿反了。
妈妈看着两个人尴尬的神色,好奇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啦!”安安边系皮带,边说,“我们只是……”
“?”
“我们只是,”安安顿一下,似乎在思考妈妈是不是个可以说实话的对象,“我们只是在研究我们的挤急。”
“哦——”妈妈笑了,但不敢大笑,稍微小心地问:“研究结果怎么样?”
看见妈妈有兴趣,安安兴奋起来,一把抓过弗瑞弟,“妈妈,你知道吗?我的挤急跟别人都不一样,弗瑞弟,把你裤子脱掉。我的挤急很肥,圆圆的,别人的都是前面细细尖尖的,快点嘛弗瑞弟,让我妈妈看看你的挤急——”
两个小男孩七手八脚地把裤子拉扯下来,妈妈不看都不行。一看,果真安安的挤急又肥又圆,弗瑞弟的又尖又细。
“你知道吗?妈妈,我跟同学一起比赛尿尿,他们的尿都是一条线,she得长长的,我的就像洗澡的那个那个什么——?”
“莲蓬?”
“对,像莲蓬一样,我的尿是洒开的。”
“那是因为你的挤急开过刀,记得吗?”妈妈弯下腰来帮忙孩子把裤子穿上。
“我知道,以前dòng太小,所以医生把它开大了,现在像莲蓬一样。弗瑞弟,你懂吗?”
妈妈咚咚下楼去。七岁的安安检查自己和弗瑞弟的挤急,好像还没见过他研究弗瑞弟的妹妹。小白菜今年四岁,是三岁半的飞飞的女朋友。飞飞倒是观察敏锐。前几天,当他和小白菜一块儿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慎重地下过断语:
“妈妈,小白菜没有挤急。”
妈妈正坐在马桶盖上看书;孩子们在澡缸里的时候,她总是坐在马桶盖上看书。
“妈妈也没有挤急。”飞飞又说,然后对着澡缸里的白菜翻译一次:“Patricia,meine Mami hat auch Kein
Penis.”
满脸泡沫的小白菜点点头,一副接受批评的样子。
妈妈想起飞飞在台湾的小表姊嘟嘟。和飞飞只差几天的嘟嘟在澡缸里看见了飞飞的挤急,湿漉漉的爬出澡缸,奔向母亲,气急败坏地话都说不清了:“妈妈,飞飞跟嘟嘟一样大,为什么他的挤急已经长出来了我的还没有?”
飞飞对生理学的认识,完全来自澡缸。和妈妈一块儿泡着水,那是更小的时候,他突然盯着妈妈的左胸,“妈妈,这是什么?”
妈妈说:“这,叫‘奶奶’。”
飞飞扑哧笑出声来,伸手去摸妈妈右胸,说:“那这,叫‘爷爷’!”
妈妈正愣在那里,飞飞已经低着头探索自己,自言自语地:“飞飞也有奶奶和爷爷,嗯,比较小。”
这个世界,常令两岁的飞飞觉得意外。譬如有一天,他看见妈妈要冲澡前自身上取下一片卫生棉。
“妈妈,”他迈着肥肥的腿踱过来,好看仔细些,“妈妈,你也用尿布哇?”
“哈哈哈哈——”一旁正穿着衣服的安安大声笑着,“底笛,那不是尿布,那是月经啦!你看上面有血——”
“有血啊——”飞飞的声音充满敬畏,轻轻地,“妈妈你流血啦?”
“没有啦底笛这个血不痛的!”生理学权威葛格很有耐心地解释:“妈妈肚子里有卵,卵就是蛋——”
“就是蛋——”
“卵排出来,就是血——”
“就是血——”
“一个月一次——”
“一次———”
“妈妈!”安安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隔着唏哩哗啦的水声扯着喉咙说:“男人有没有蛋呢?”
“没有——”妈妈在唏哩哗啦的莲蓬下喊回去,“男人有jīng子你不是看过书吗?jīng子碰到卵就变成你和底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