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去,”比尔说。勃莱特向我们微笑。
我们绕道顺着拱廊下面走,免得穿过广场挨晒。
“那个科恩叫我烦透了,”比尔说。“他那种犹太人的傲气太过分了,居然认为看斗牛只会使他感到乏味。”
“我们等会拿望远镜来观察他,”我说。
“让他见鬼去吧!”
“他粘在那儿不肯走了。”
“我愿意他在那儿粘着。”
在旅馆的楼梯上,我们碰见蒙托亚。
“来,”蒙托亚说。“你们想见见佩德罗·罗梅罗吗?”“好啊,”比尔说。“我们去见他。”我们跟着蒙托亚走上一段楼梯,顺着走廊走去。“他在八号房间,”蒙托亚解释说。“他正在上装,准备出场。”
蒙托亚敲敲门,把门推开。这是一间幽暗的房间,只有朝小巷的窗户透进一丝亮光。有两张chuáng,用一扇修道院用的隔板隔开。开着电灯。小伙子穿着斗牛服,板着脸,笔直地站着。他的上衣搭在椅背上。人家快把他的腰带缠好了。他的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身穿白色亚麻布衬衫,他的随从给他缠好腰带,站起来退到一旁。佩德罗·罗梅罗点点头,当我们握手的时候,他显得心不在焉,非常端庄。蒙托亚说了几句我们是斗牛迷,我们祝愿他成功等等的话。罗梅罗听得非常认真,然后朝我转过身来。他是我平生所见最漂亮的翩翩少年。
“你看斗牛去罗,”他用英语说。
“你会讲英语,”我说,觉得自己象个傻子。”
“不会,”他笑着回答。
chuáng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之一向我们走来,问我们是否会讲法语。“要不要我给你们翻译?你们有什么要问佩德罗·罗梅罗的?”
我们道了谢。有什么好问的呢?这小伙十九岁,除了一名随从和三名帮闲的以外,没有旁人在场,再过二十分钟斗牛赛就要开始。我们祝愿他“Muchasuerte”,握握手就出来了。我们带上门的时候,他仍然站着,挺直而潇洒,孑然一身,独自同几名帮闲的待在屋里。
“他是个好小伙,你们说呢?”蒙托亚问。
“确实漂亮,”我说。
“他长得就象个斗牛士,”蒙托亚说。“他有斗牛士的风度。”
“他是个好小伙。”
“我们马上会看见他在斗牛场上的风姿,”蒙托亚说。
我们看见大皮酒袋在我房间里靠墙放着,就拿了它和望远镜,锁上门下得楼来。
这场斗牛很jīng彩。我和比尔都为佩德罗·罗梅罗惊叹不已。蒙托亚坐在离开我们约莫有十个座位的地方。当罗梅罗杀死第一头牛之后,蒙托亚捉住我的目光,向我点头。这是一位真正的斗牛士。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真正的斗牛士了。至于另外两位,一位很不错,另一位也还可以。别看罗梅罗对付的那两头牛不怎么厉害,但是谁都无法跟他相比。
斗牛赛的过程中,我有好几次抬头用望远镜观察迈克、勃莱特和科恩。他们似乎一切正常。勃莱特看来并不激动。他们三人都探着身子趴在前面的混凝土栏杆上。
“把望远镜给我使使,”比尔说。
“科恩看上去感到乏味了吗?”我问。
“这个犹太佬!”
斗牛赛结束后,在斗牛场外面挤在人群里简直没法动弹。我们挤不出去,只好随着整个人流象冰川一样缓慢地向城里移动。我们的心情忐忑不安,就象每次看完斗牛一样,同时又很振奋,象平时看完一场jīng彩的斗牛一样。狂欢活动在继续。鼓声咚咚,笛声尖利,一伙伙起舞的人群随处冲破人流,各占一方。跳舞的人被人群团团围住,因此看不见他们那叫人眼花镣乱的复杂舞步。你只见他们的脑袋和肩膀在上上下下不停地闪现。我们终于挤出人群,走到咖啡馆。侍者给我们另外那几位留了座,我们俩每人叫了一杯苦艾酒,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和跳舞的人。
“你看这是什么舞蹈?”比尔问。
“是一种霍达舞。”
“这种舞蹈有各种跳法,”比尔说。“乐曲不一样,跳法也就不一样。”“舞姿非常优美。”我们面前有群男孩子在街上一块没人的地方跳舞,舞步错综复杂,脸色全神贯注。他们跳的时候,都望着地面。绳底鞋在路面上踢达作响。足尖相碰。脚跟相碰。拇趾球相碰。乐声戛然而止,这套舞步跟着结束,他们沿着大街翩翩远去。
“咱们的同伙来了,”比尔说。
他们正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嗨,朋友们,”我说。
“你们好,先生们!”勃莱特说。“给我们留座啦?太好了。”
“嗨,”迈克说,“那个姓罗梅罗叫什么名儿的小伙真棒。我说得对不对?”
“他多可爱啊,”勃莱特说。“穿着那条绿裤子。”
“那条绿裤子勃莱特都看不够。”
“嗨,明天我一定借你们的望远镜用一用。”
“你觉得怎么样?”
“jīng彩极了!没有说的。啊,真是大开眼界!”
“马怎么样?”
“没法不看它们。”
“勃莱特看得出神了,”迈克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娘们。”
“它们确乎挨到了怪可怕的对待,”勃莱特说。“不过,我一直盯着看。”
“你感觉还行?”
“我一点没有感到惊慌。”“罗伯特·科恩不行了,”迈克插嘴说。“当时你的脸色发青罗伯特。”“第一匹马的遭遇确实叫我难受,”科恩说。“你没有感到乏味,是不是?”比尔问。科恩嘿嘿地笑。“是的。我没有感到乏味。希望你原谅我说过这种话。”
“好吧,”比尔说,“只要你不感到乏味就好。”
“他看上去并不感到乏味,”迈克说。“我当时以为他会呕吐起来。”
“没到那个程度。只有一小会儿工夫。”
“我以为他会呕吐的。你没感到乏味,是不是,罗伯特?”
“别提了,迈克。我说过,我说这话都后悔了。”
“他是这样,你们知道。他当时脸色铁青。”
“哦,算了吧,迈克尔。”
“第一次看斗牛你绝不应该感到乏味,罗伯特,”迈克说。“不然就糟了。”
“哦,算了吧,迈克尔,”勃莱特说。
“他说过勃莱特是个nüè待狂,”迈克说。“勃莱特可不是个nüè待狂。她只是个迷人的、健壮的娘们。”
“你是个nüè待狂吗,勃莱特?”我问。
“我希望不是。”
“他说勃莱特是个nüè待狂,只不过因为她有个旺盛的好胃口。”“胃口不会老是那么好的。”比尔让迈克不再拿科恩当话题,开始谈别的事。侍者端来几杯苦艾酒。“你真的喜欢看斗牛?”比尔问科恩。“不,谈不上喜欢。我认为那是场jīng彩的表演。”“天哪,多好啊!真是大开眼界!”勃莱特说。“马儿上场的那一幕没有就好了,”科恩说。“马儿不重要,”比尔说,“不消多久,你就再也不会注意到有什么叫人难受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