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85)

2019-03-10  作者|标签:龚济民+方仁念

  大会总指挥李公朴和其他主席团成员纷纷登台。开会时间还没到,台下那帮特殊打扮的家伙就已经大叫大嚷:“开会!开会!”主席台两边的一二十个歹徒立即蜂拥而上,去抢桌上的扩音器,为首的还掏出红布条主席团标志,分给他们一伙佩戴。其中一个自称“市农会代表”的刘野樵,竟冒充“总主席”宣布开会。台下的群众在怒声高呼:“不准捣乱会场!”李公朴等人上前gān预,歹徒们根本不听,台下前几排的那些家伙居然乱喊“打!打!”于是一个个手持铁棒、石头跳上台去,扭着李公朴、章乃器、施复亮、马寅初等人就打。沫若赶紧站起来拦阻,想维护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李公朴,歹徒们便抓住他的胸口,打得他眼镜落地、额角红肿,人也被推倒在地上,胸口还被狠狠踢了一脚。这时候有人在喊:“是政协代表,打不得!打不得!”同时群众中也有人向在场的宪兵jiāo涉:“这是代表,你们非保护不可!”这样,沫若就被两个宪兵和一群青年簇拥着离开了会场,而台上的歹徒们却宣布继续开会,由刘野樵在胡说八道……

  沫若他们朝民权路上走,走不多远,迎面遇见周恩来、邓发(190B—1946)等人,他们也是赶来参加庆祝会的。大家向他们诉说了刚才发生的情况,恩来愣住了,说:“唉,真是想不到!”他还在朝前走,沫若他们也调过头来跟着他走,忽然看见一股又一股人cháo从会场上退下来。“不行,再去会场没用了。”邓发提醒了一句。他们在街口又遇见刚从较场口过来的邵力子,沫若也把刚才见到的一切陈述了一遍,然后说:“这毫无疑问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破坏!”邵力子默默地没有说什么话。大家很愤慨,都表示:我们要抗议,这还成什么话!他们在至圣宫附近分了手,沫若由几位青年护送着回天官府寓所去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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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以上参阅《有组织bào徒借势逞凶捣乱庆祝大会昨未能举行》,1946年2月11日《新华日报》;郭沫若:《较场口》,1947年2月12日《新华日报》;力扬:《郭沫若先生访问记》,1946年《文联》第1卷第4期;王亚平:《较场口事件目睹记》。见重庆出版社1983年8月版《作家在重庆》。

  当天下午,庆祝政协成功大会筹备会在中苏文协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报告较场口事件经过。沫若带伤赴会,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和慰问。他说:“今天惨案的发生关系到政府的威信,因为政协的五项协议是在蒋主席主持的会议上经过全体起立,很严肃地通过的,象今天这种行为,实无异于对蒋主席本身的侮rǔ。”记者们手中的照相机对着他不断“咔嚓、咔嚓”,闪光灯把他额头上隆起的乌青块照得发亮,他捂住胸口费力地接着说:“有些人的作风和想法不容易改变,总认为政治协商会议是自己的失败。”他的话引起了人们深入思考。

  较场口惨案激怒广大人民群众,重庆文化界百余人联名发表告国人书,qiáng烈抗议国民党的bào行,而中央社却对惨案作了歪曲报道,处处为歹徒们辩护。沫若接待《新华日报》记者时,获悉已有三十余名新闻工作者集会抗议国民党的罪恶行径,并针对中央社的歪曲报道发表了声明,他感到十分满意,连连赞许“这样做最好”,并qiáng烈要求政府,对发动bào乱的分子必须严加惩处。

  惨案发生以后,全国文协、经济周报、复旦大学等几十个机关、团体和学校寄来慰问信,登门看望者更是络绎不绝。鲜花不断地送来,没有那么多的花瓶来插。广柑收受了二十几篓之多。沫若和立群开玩笑说:“别人发了抗战财、胜利财、接收财,而我却发了‘挨打财’。”事实证明,人民的心是向着民主力量这方面的。他倚在藤椅上,抚摸着伤口在想:打手们的指挥者总以为自己做得高明,打了你,你把我无可奈何,而且打了你,你身上总觉得痛。这是一点也不错的,暂时也实在把你无可奈何,暂时也实在晓得痛或甚至有死亡的危险;然而正感谢你这样打,你把铁打成了钢,把广泛的朋友都打成患难之jiāo了。①对于朋友们的慰问,他表示感谢,说:“自己只受了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实现民主才是重要的事情。我身上还有许多血,我是准备第二次、三次再去流血的!”人们心中明白,铁棒、石头休想征服久经考验的民主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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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南京印象·一六慰问记者》

  庆祝政协成功大会筹备会为较场口血案向法院提出了起诉,郭沫若与李公朴等人曾亲自出庭,被告刘野樵居然有恃无恐,反而诬告李公朴、郭沫若等人。于是两案并审,由重庆地方法院审理,庭长很快宣布:因政协综合小组与宪法协商小组已议决排解本案,故不再开庭审判。结果在国民党政府一手操纵下,血案就这样不了了之,歹徒们全都逍遥法外。而且反动派还在继续指使歹徒和特务寻衅闹事,拼命打击革命民主势力。二月二十二日,《新华日报》营业部被特务砸得七零八落,接着刚刚创刊的民盟机关报《民主日报》也被捣毁,沫若还是该报社论委员会委员呢。他与留渝政协代表邀集政府代表邵力子、王世杰、陈立夫谈话,严词谴责国民党当局背信弃义的可耻行为。不是吗?签订五项协议的墨迹尚未gān,国民党就迫不及待地串演了这一出又一出丑剧:“漂亮的四项诺言我自己的耳朵亲自听见宣读。政协的五项决议有一部分我自己的手亲自参加过草拟。这些都chuī掉了。沧白堂的石子,较场口的铁棒,我自己的头亲自捱过。《民主报》的捣毁,《新华日报》的捣毁,我自己的眼睛亲自看见过。”他感到伤心,他感到愤怒,不到一个月,chūn天在这儿就已经消逝得无声无息,“零下三十五度的政治冬季”又来临了,山城重新成为“冰雪满地的岩田”。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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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天地玄huáng·新缪司九神礼赞》

  经历了诸多事件的磨难,沫若的头脑更清醒了,他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民主运动的前途有了更正确的估计。他绝不气馁,绝不悲观,而是揩gān净身上的血迹,准备为和平民主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如同他在前文化工作委员会同人和文化界人士为慰问他,暨欢送鹿地亘夫妇回国举行的晚会上所说:“今后争取民主的道路是迂回曲折的。虽然现在有许多人还在推波助澜,阻碍民主运动,正如有雾一样,因为雾是晴天的预兆,太阳一定会出来,雾是一定会散的。”他以较场口事件为例,表示要有牺牲jīng神,说非洲有一种蚂蚁,遇到了水沟,前面的伙伴便自告奋勇地填在沟里作桥梁,让后面的伙伴从他们身上过去。他愿意作这种桥梁,让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度过劫难,去享受真正和平民主的生活!

  四十五

  种种迹象表明,国民党反动派在一步一步地践踏政协通过的五项协议,沫若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答应实施民主政治,不过是玩弄和平欺骗的花招,实际行动根本不兑现。以释放政治犯来说,蒋介石早就允诺并当众宣布过,但是直到一九四六年三月四日,在“皖南事变”中被非法逮捕的叶挺方才得以出狱,前后关押竟达五年零两个月之久。当天晚上,沫若去红岩村看望叶挺,两人热烈拥抱,淌着热泪纵声欢笑。叶挺第一句话就说:“沫若,记得吗?‘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现在是一切都兑现了。”邓发在一旁“抗议”道:“不行,志固不可夺,帅又何可夺呢!”沫若当然记得,《论语》中的“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是叶挺最喜欢的两句话,当他初任新四军军长的时候,自己与他同住在汉口太和街,曾应他的索求,把这两句话写成一幅中堂。而今叶挺从多年的囚禁生活中重又获得自由,看他壮志不移,依旧雄姿英发,沫若说改日一定要请他痛饮几杯,好好为他庆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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