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在武汉办一个军官训练团,负责任的姓万,他找我去讲话。我对他们讲了一次话,有两个半钟头。我听见姓万的说,蒋介石在这里刚讲了三个钟头走的。午后我在汉口看到于右任先生,我对于说:“今天在军官训练班听说,蒋介石在那里讲三个钟头的话。”于先生说:“他一次讲六个钟头八个钟头也没用,他现在不是讲话的人;他要用讲话的人,比他说得好的人有的是。他这种白费力的办法,费力愈大事情愈坏。”我觉得于先生的话很对,真是识大体、明大义,顾大局的话。
就在这几天,珞珈山开中央会议,向来的习惯一开会就先推举一个宣言起草委员会。我对蒋介石说:“这一次开会可不可先推举一个实行三民主义委员会?”蒋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每次推举了宣言起草委员会,他们一二十位先生集在一 起,总是把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千年万世,‘以不变应万变’的臭而且长的文章写出来,总而言之是什么好就说什么,实在考察半点都没有做。很多人都说, 国民党把好话都说完了,把坏事做尽了;这一次我们来个实行三民主义委员会,我们就是要注重实行,实践实做,不说 一句空话。”蒋笑了说:“好极了,好极了。”当时我就觉得一定是白说了,因为蒋的脸上的细纹都表现出来:绝对不赞成我说的这些活。后来果然没有消息了,可叹不可叹呢?
第25章 堵塞长江jiāo通
蒋介石找我到鄂东一带查看阵地,并到九江以下查看马当堵塞长江的办法。我先到了鄂东田家镇附近,看见那里把海军的pào从兵舰上搬下来,造的有坚固的pào垒。我到pào垒附近看了一遍,我问pào兵的指挥官:“你这pào打多么远?”他说:“打五千五百公尺。”我说:“日本海军pào打多么远?”他说:“七千公尺。”我说:“这可坏透了。你这pào位设在小山头上,敌人离着七八千公尺就看见你了,那不是只许他打你,不许你打他吗?你为什么不在这山顶的后面切一块下来?你的pào口从山头的右边露出来,使敌人的pào不到四千和五千公尺他看不见你,那样你打他不是很方便吗?”pào兵指挥官回答说:“这是德国顾问叫这样办的。”我说:“你还能改做不能改做呢?”他说:“都是洋灰铁筋做的,没法子改造。”我说:“你们要知道德国顾问是德国的希特勒派来的,希特勒是和日本勾结一致的。 他有什么意见对你说,万不可全听他的。”过了不大的工夫, pào兵的指挥官小声问我:“德国顾问是真坏,他就希望我们打败仗。可是蒋为什么还用他们当顾问呢?”我说:“一定有原因。”
我到了马当附近,在长江右岸的山顶,看他们用很多的轮船装上石头沉到江心里去。有的人说这个办法一点用也没有,也有人说有用。我觉得事前要有准备的话,这些轮船上都可以放些小pào、机关枪,就在长江里来回游动,很能打击日本人。因为日本人用的汽划子很小,到处乱窜。就让敌人的pào舰把我们的船打沉了,那种阻塞不很好吗?只是缺少准备。那天我们在山顶上,有二三十个人在一起吃我们自己带的饭,喝我们自己带的水。九江的文武官吏请我们到他们那里吃东西,我对他们说:“不论走到哪里,我不主张吃人家的饭,喝人家的水。若是奉公出差,到必骚扰人,那是一种最坏的风气,我是反对的。”
就在这几天,张自忠将军在山东的临沂打了胜仗,日本人的大队攻临沂城,守临沂的是庞炳勋。双方打得很厉害, 日本人想不到张自忠将军的军队那么听命令,那么真勇敢!正从日军的右侧背用了一个拦腰截击的办法,把日本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紧接着就是孙连仲的军队,池峰城在台儿庄苦战十几天,结果把敌人打死的很多,并且把敌人打退了。论说张、孙这两部军队至少也应当扩充到每一部十五万人或者是二十万人,因为他们不怕死,敢找着敌人打仗。实在怎么样呢?张自忠称为三十三集团军的总司令,一个兵、一杆枪、一门pào全没给补充过,就给他一个总司令的空名义;孙连仲的军队不但没有扩充,他指挥的马安邦军长在豫西被日本飞 机炸死后,就被蒋介石把他这一军的番号取消了。为什么这样办呢?就因为他们打日本打得太厉害,这是什么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蒋介石嫡系的军队枪pào是最好的,人数是充足的, 饷项是一点不缺的,都秘密地调到陕西北部归胡宗南指挥着包围共产党去了。在哪一方面都看得出来,蒋介石说的话,总是说jīng诚团结,实际上宁自打内战,不愿意打日本。一些朋友看见蒋介石的这种行为和他的言论,一点都不一致,就说:“蒋介石是一个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人。”从 此可知全中国人对蒋是什么情形了。
第26章 言行不一致
在武昌,表面上看着有个好现象,就是蒋介石同共产党联合的有一个抗战宣言,好多人们看见都觉得抗战是有了希望。如同政治部的改组,部长是陈诚,副部长周恩来,大家都觉得自己彼此不闹意见,力量就不会对消了去。把这个力量都去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一定是很有效果的。实在查一查怎样呢?说是说,做是做,真是一点开诚布公的意思也没有。
河北省的政府退到了洛阳,我向蒋介石推荐了鹿钟麟到河北去组织游击队,就发表了鹿为河北省主席及冀察总司令。鹿走的时候就用小白布包袱包了他的官防,由洛阳城北过了huáng河。鹿一到河北省就有三百的、五百的、三千的、五千的军民来报告愿听指挥,不到半个月就收了三四十万人枪俱全的队伍。鹿就指挥着这些队伍和敌人打仗,并且打死的日本人很多。论理说,应当把这些爱国敢gān的军队编成正规军才好,可是无论怎么说,也不成功。最坏的是待遇不平。那时候吃顿饭没有一百元不行,一天吃三顿饭就得三百元,这一个人一个月就得要九千元才成。可是蒋介石叫鹿钟麟发的军费每人每月六元,光这一种办法就能置鹿钟麟的死命,还说什么打败日本呢!
山东有一位孟昭进将军,跟我从南京出来,过徐州府南的李坝集的时候,孟要回山东老家去。我问孟:“你回去做什么?”孟说他的老家是山东章丘县,姓孟的有几千户,他要一家出一杆枪、一个人,编成游击队和日本人打死仗。我说:“你有那么好的勇气和志向,好极了。”我送了他四十元的路费,他就走了。后来孟昭进在山东同日本人打了很多次仗。日本人占领济南府的时候,孟昭进袭击济南省城,不但把日本人打死很多,还占领济南府三天。像这样爱国的民军,应当保存扩充才对呢!结果蒋介石叫何应钦什么东西都不发给他,并且还不承认他。这不是可惜的事吗?
魏凤楼中将看着日本人到处杀害中国人,对我说,他愿意回去把本县的人组织起来去打游击。我说:“那是好极了。” 他同我坐火车到郾城,然后回到西华去组织游击队,不到两个月带着五六千人在豫东同日本人打了很烈的仗。因为都是夜间打进日本兵营的,杀死的日本人非常的多,魏凤楼将军还受了重伤。这种军队论道理说应当保存, 应当扩充才对呢!结果是什么东西都不发给他,并且连个空名义都不给他。蒋、何两个人,简直是谁能打日本,他们一定就把谁消灭了,这真是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