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一九四四年八月,蒋介石忽然问我:“关于共产党的事,你有什么意见?”我想了想说:“你这样虚心,我有话就不能不说了,这几年来最重大的一件事也就是关于共产党的事。我听见有人说,共产党要求多编几个师,如何,如何。我认为多编几个师一点关系也没有。共产党如向中央要钱,要官,要饷,要粮,要衣服,都是最好的现象,应该一律都发给他们。至于什么官,什么名义,赶紧都给他们。不要幻想共产党可以压服,如果中央要求他们听命令,也只能要求他们先听三分,再听五分,然后听十分之十的命令。只要中央的命令一发出去,他们就肯就职;国内的报纸一登,世界的报纸又一登载,这就无异告诉我们的盟国和我们的敌人,我们中国已经统一了。这样,国内和国际的观感,马上就不同了,敌人也就马上害怕。不过这件事情非得你自当家不可,不要同恐共病的人商议,更不要同仇共病的人讨论,自己毅然决然地拿定主张把这件事早日办好。只要这件事办好了,全国的事就算办好了一大半。我们注意‘真正爱百姓’五个字,再加上‘真正实行’四个字,共产党敬百姓一尺,我们敬百姓一丈,争着替百姓服务;真能这样,处处替老百姓的利益着想做事,一定有一天共产党来跟我们合作。”蒋说:“好,好,好!”我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递给蒋介石,我说:“这上边,都是写的怎样爱百姓,怎样同共产党合作的事,请你仔细看看!”蒋接过去就放在他的袋儿里。我说:“你放进去不要紧,千万别忘了看呀!”实在的事实怎样?他把他自己嫡系的部队、美式装备部队都放在陕西北部包围着八路军。好像他不怕日本人,专怕八路军,这不是奇怪的事吗?
第57章 拿着新生活欺骗世人
这十几年来,年年到了新生活纪念日都要开会的,有好多次找我去讲话。其实,新生活是说着骗人的。比如新生活不准打牌,但只有听见说蒋介石来了,才把麻将牌收到抽屉里,表示出一种很守规矩的样子;听见说蒋介石走了,马上就打起麻将来。二十四圈卫生麻将的、推牌九的、押宝的也都是这个样子。又如新生活不准大吃大喝,普通人吃一桌饭只花八块钱,蒋介石左右的大官吃一桌饭约六十元,总是燕窝席、鱼翅席。不但大官是这样奢侈,大官的女人、奴才也是这样。
我每逢讲一次话,总是不顾一切,要说的非说不可。蒋介石和他的左右,听我讲话都好像针扎耳朵一样,听不下去。因为这些奢侈生活,蒋介石并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只是不要说穿,说穿了,他就不能骗人。要是这些违反所谓新生活的事,若是发生在离蒋介石远的小官身上,蒋介石也还可以装不知道,而这些事都是发生在离蒋介石很近的文武大官身上,这还能装不知道吗?我替他想,蒋介石这种鬼祟的办法,都是想欺骗美国一般传教的朋友。如果不信,可以把过去的事一年一年地考查考查,无论哪一件事都能证明蒋介石是利用新生活的名称来骗人。实在说起来,蒋介石一生就决没有实行新生活的。看看现在实在情形,再拿他找人写的几十本小书来看,就知道满没有这么回子事。那些书的名字,什么新生活与军事,新生活与政治,新生活与这个与哪个,几十个名堂,事实证明是什么?政治是腐败到极点,军事是无能到极点,经济是贪污到极点,文化是摧毁到极点。实行新生活会有这个样子?他自己就说过:“不过弄这些东西(新生活这个名词),换换口味罢了。”
阎宝航先生就是一个大证明,因为阎先生是勤苦耐劳,说实话,做实事的人,蒋介石就是不要他。说假话能赚钱,奢侈骄傲的家伙,他不但叫他办新生活,还叫他戴上少将的肩章。少将的肩章是多高尚、多宝贵、多难得的品级呀!至少也是弄冷身子碰热pào弹出身的人,不是十年也得二十年,才能得到少将的肩章戴一戴。就是军校出身的学生,毕业之后,先当排长,二年一级,没有一二十年也戴不上少将领章呀!大家去看一看站在蒋介石的背后,端茶倒水说“耶司”(yes)的奴才,不到几天就戴上少将领章。难道说:是办新生活有功吗?就因为这个,哪一位行伍出身的将官和军校或陆军大学出身的将官,看见了那种摇尾乞怜,歪肩谄笑的走狗态度,没有一个不在那里骂着说:“少将的领章和肩牌就这样的不值钱吗?”
第58章 原子弹响了之后
一九四五年八月,原子弹在日本响了。蒋介石应当欢喜快乐,实际怎么呢?他一点欢喜也表示不出来。理由谁都知道,自从“九·一八”要求抗战的青年学生有多少?好多是被他杀了,活埋了,掷到长江了,掷到huáng河了。像在救国会的沈钧儒先生,七君子领导下的群众,下监的下监,被打的被打。还有那些曾经迫着他非抗战不可的人,如张学良将军、杨虎城将军,也是囚禁的囚禁,弄死的弄死了。至于日本的将领,有好多人他都暗中勾结过人家,预备投降。最使他良心难过的,就是蒋介石对于真心抗日的,老看成仇敌,而把一般投降派看成心腹。今天真正胜利了,他连走路都走不上来,这是他的“内疚神明”的地方。因为如此,胜利到来了,他自己觉得没法子见人,结果迟了又迟,好多日子连个庆祝会都不开。为什么?就是他的良心不安,对不住那些为抗日而被他害死的人们,和那些虽然活着而仍然被囚禁的人们!
原子弹响了之后,蒋介石第一次要办的,就是叫二陈派找了无数的人到各地抢报馆。全国有两千多家报馆,不分大小,都被他们抢到手里,有几个硬骨头的报馆,都被蒋介石封闭了门。二陈派说:“这报馆归我们,要钱要官都有;不归我们,你们就是汉jian,要没收你们的。”这样一来,真应了蒋介石从前对古应芬说的话了:“只要有报馆在手里,叫它骂谁,它就骂谁。”这就是蒋介石的“舆论哲学”,不是实在的事吗?
二陈派的特务,除了抢报馆,又抢出版机关。如上海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所有印刷和出版的机关,蒋介石都叫二陈派一把抓来。任何出版物,不经蒋许可,不能出版。凡反对蒋介石的书,烧的烧了,毁的毁了;只有歌颂蒋介石、特务、杀人犯、骗子的书,才能出版。哪里还有半点出版自由,言论自由呢?
全世界无论哪一国,不会有两千几百家报馆,全都抓在一个人手里吧?!(一县一个报馆,就是一千九百多,大的城市不止一家报馆,合起来共有两千几百家报馆)然而蒋介石却是两千多家报馆的后台老板。因此上海、天津、广州、成都等各大城市的舆论,都变成了蒋介石的传声机。蒋介石利用他御用的中央通讯社,制造谣言,颠倒是非。又压迫各报馆,替他传播谣言。蒋介石说“黑是白”,没有一家报纸敢说黑是黑。这种情形,还说不是独裁,不是专制,不是希特勒的作风,是什么呢?
第59章 收买领袖不成功
中国有一种秘密的社会组织,名曰红帮、青帮。这种秘密组织,有很长的历史,据说是明末中国的大学者顾亭林先生和许多反抗满清的先贤创立的。他们的信条,有八个字,即“驱逐鞑靼,恢复汉室”。这种组织,是带着封建性的,入帮的人,是论辈的,有长有幼。蒋介石曾经加入这种组织,但他的辈并不高。在重庆时,谁都知道,在这个组织中,有一位张先生和另一位huáng先生辈数最高。在这个组织中,他们是蒋介石的祖辈。蒋介石对于张、huáng,只好自居孙辈,但他不愿张先生再收门徒,因张先生多收一个学生,蒋介石就多一个师叔。在别人多一个师叔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蒋介石做了主席,当了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他觉得每天都添些师叔,有些不好意思的。因此,就在一九四〇年,托人送了一百万款子给张先生,请他不要再收徒弟。张先生回答说:“钱我不要,徒弟我还是要收,谁也不能管我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