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一定在别处,当我们将全部希望和幻想寄托在一个虚无的新环境时,可能我们早已忘却“生活在这里”的能力。其实,不被生活改变,亦不放过丝毫享受生活的机会,也许这才是生活真正的模样。微博上有人讲现代人个个都选择困难症,在上海向往北京的烤鸭,在北京惦记广州的早茶,在广州垂涎重庆的火锅,在重庆梦到西安的肉夹馍,然而我们在一次次向往和踟蹰中,làng费掉的绝不只是光yīn。
月亮和爱情都像一碗蜂蜜
文/宋冬野 @宋冬野 音乐人
在去西安演出的路上,我一上火车就听着大提琴协奏曲昏睡了过去,醒来时火车已经拐过了河南,即将进入陕西界内。在中原和西北的jiāo界处,车窗外的人们正在耕种一块又一块既不像中原也不像西北的田地。在列车前方的前方,一大片雨云正在倾泻,田间的人们却头也不抬,口中念念有词。犯了职业病的我坚定地认为,他们一定是在唱歌,那些歌声一定也不像中原和西北,我倒觉得它们应该宛如江南。
大多数男人会在刚睡醒的时候想到女人,此定义牢不可破,以至于我在这片曹孟德的地盘上飞速醒来的时候也不禁想到了某一位姑娘。忘了是哪个混蛋曾写了一首歌说“去他妈的爱情,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此刻明明眼前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唯有美好的爱情一直抓着我的心尖儿不放。
近来,很多昔日的同龄朋友陆续领了证,生了娃,甚至还有的已经离了婚。我生怕我妈也为我操起这些心来,于是就在去西安的前一天晚上,和这个二十三岁就生了我的伟大女人坐在马路边聊了聊天。我说,苏老师啊,我结婚这事估计怎么也得三十岁以后了,您不着急吧?我妈说,谁爱管你啊,有人要你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就赶紧让我见着点回头钱儿就成了。我问,那您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了然后一年之内就把我生下来了?我妈少见地严肃起来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看见火坑也愣是往里跳,跳下去容易,爬上来难,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儿啊!
得,原来我就是一错误。
从我记事开始,就有一位叔叔经常往我家打电话找我妈,还总带我出去玩,去玲珑塔、紫竹院、八一湖,给我买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一直持续到了我对男女之事稍有懵懂的十三岁。那年暑假,由于暑假作业写得太潦草,我妈一气之下撕掉了我的作业本——这并不奇怪,从我一年级开始,我妈一直是狂躁女子属性——于是我也一气之下穿着拖鞋跑到我爸单位,并把多年来那位叔叔的事全都告诉了他。那天是7月12号,事情的结果谁都能猜到,我妈离开家,和那位叔叔结了婚。
第一个问题:这些算得上是爱情吗?
从那时候起,我便从一个学习委员渐渐变成了“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年”。中学时期做过的很多事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告诉父母。十年前的7月12号,那时我的家庭状况已经趋于平和,父母都已再婚,所有尖锐的问题也慢慢淡化,这天我妈端出一个蛋糕,一脸笑意地说,妈对不住你,我那位叔叔则坐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那时候,我妈已经不像从前那样bào躁,性格变得平顺了很多,再也不会抄起扫帚怒气冲冲,遇到难以解决的事,也不像从前那样独断专行,她会下意识地看向我的那位叔叔。
一个男人,高等院校优秀毕业生,从没谈过恋爱,爱上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这一等就是十年,从未间断,最终如愿以偿。在如愿以偿之后到现在的十几年,他坚决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和有孩子的女人每天老公老婆如同初恋,七夕、情人节、生日、结婚纪念日每天都过,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无一不会,瞒着孩子的母亲资助那个花钱如流水的孩子,帮那个孩子解决各种惹出来的事,一切的一切,二十年如一日。
这就是我那位叔叔,一个“破坏”了我的家庭,却被我奉为人生楷模的男人。
当我看明白了这些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每年7月12号的蛋糕,并不是歉意和赔偿,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深深的、永远也说不出的感谢,感谢这个无意间成就了她终生幸福,自己却浑然不知的孩子。
我拿到西安演出的演出费,给那一堆钞票拍了张照,注释了“回头钱儿”几个字,发给我妈,我妈和叔叔齐声语音回复:牛bī呀!
所以第二个问题:这样的爱情是不是正确的?
对也好,错也好,至少我已经明白我并不是一个错误。常言道,孩子是爱情的桥梁,可谁能比我这座桥建得更出色呢?
我曾认为,在这个钱权社会里,已经没有纯洁的爱情,也不愿意承认我最亲近的母亲正在拥有这样的美好。现在,我的生活仍然有些一团糟,但我又似乎找到了那种美好的、碰一下姑娘的手都能兴奋一天的感觉。
我一直秉持“想未来没有用”的观念,直到现在也一样。我不知道我和这个淡淡的、不爱幻想的、不爱袒露感情的、不适应花前月下的、不怎么爱听我唱歌的好学生属性的姑娘能走多远。我只是在遇见美好的事物时,就想让她也看到也听到那些:想在千人合唱董小姐的时候看到她在下面举着相机拍照;想演出完让她坐在我的肩上一起看别人的演出,喝啤酒,戴太阳镜,然后我在草地上转圈,她在我肩上开心又害怕地笑;想在兄弟们拉着我多喝几杯的时候骄傲地、重色轻友地说:我媳妇儿等着我呢。
在回程的火车上,她传来一段语音,似乎是刚刚睡醒,也似乎是筋疲力尽,我瞬间融化,也似乎是心存怜惜。我自顾自地把她说那一小段话的语气看作是温柔和甜美的表现。我们平平常常地互相发送着语音消息,后来我再一次在火车上睡着了,睁开眼时正在路过石家庄,低头看看手机,上面写着:“晚点了咩?我去接你哦。”我愿一切美好的人和我说话时,都带着蜷缩在北方冬天被窝里的甜美语气;愿所有从容不迫的谈话,都是值得平静下来去播撒的种子,最后树上会结出,一碗蜂蜜一样的月亮。
可我差点忘了,“去他妈的爱情,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这句歌词,好像是我写的,晒特!
无人
文/周云蓬 @周云蓬 音乐人
今天咋了,播放着五朵金花的垃圾车没来,阳台外面静悄悄的。想起租这个房子的时候,看中它阳光好,等住进来,发现窗外马路经常有拖拉机突突地开过去,于是自我安慰,太安静了不适合我。但今天如愿了,遛狗的人都没出来。八点了,阳光晒在电脑桌上,我挪了挪万年青,制造点绿荫,然后开机上微博,啊,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凌晨两点以后没人更新,新làng又出问题了,刷新几次,还是一片死寂。这时,厨房锅里的水滚沸了,赶紧下方便面,再加上点牛肝菌,橄榄菜,打两个jī蛋,盛到碗里,呼噜噜地吃了一身汗。泡上茶,回到电脑前,刷新一下,还是那样。我给我淘宝店的客服发短信,问:你那网络正常吗?等了好久,没回音。打电话不太好意思,好像自己是个微博控。我又发了几个短信问别人,都没回信。这是出啥事情了,我开始电话了,对方关机,第二个,不接,第三个不接。我突然异想天开发条微博,看看啥结果。我写阳光啊,末日啊,还@了左小祖咒罗永浩可爱多,发布。刷新,我的大脑被电击了一大下,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微博孤零零地冒出来,时间是八点四十七分,闹鬼了,中病毒了,我等着评论转发,没有,来点狠的,我想自杀,有人吗,发布,要是平常,转发评论得铺天盖地的,现在两条微博好像亚当夏娃站在伊甸园。拨电话,电话簿几百个号码拨过去,越拨越瘆得慌,到后来,我反倒害怕有人接听了,那会吓我个半死的。出大事情了,不是世界就是我,我打开门,上阳台,阳光晒在脸上,炽烈了很多,马路还是静静的,大理学院的广播也停了。我傻站了一会,想抽烟,身边没有。想对着太阳大喊:这是咋了?可周围寂静得让我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