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只巨大的jī腿,放到嘴边,刚要咬一口,梦就醒了。
这个梦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一直做到苏联变成俄罗斯还不停歇。
还有一个梦是讲我在上海开车,突然出现很多人对我说:“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叫德日班勒的地方在哪里?”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在开车的时候他们是如何问我这个问题的,但是总之是问了。我说我连人民广场都不知道在哪里,何况德日班勒。
他们突然间全都变成了穿着袈裟的僧人,对我说:“上海有一条很小的马路,叫德日班勒路,这路短到只有几百米。进马路大约八十米,有一所小房子,那个小房子就在右手边上,那是德日班勒在上海的办事处,里面有一个病人,叫德日班勒。我们熬了一碗jī汤,你把这汤亲手给德日班勒,德日班勒的病就能好了。否则,嘿嘿。”
“嘿”完这些,人都不见了,而我正在德日班勒办事处门口。门口很小,就是一扇门,但是这门连同走廊突出于周围的建筑物有十米,且四周都是刻字的店。我想这附近有这么多人要刻字吗?穿过十米的长廊,就是一间会议室,穿过会议室,就已经在苏州的一个园林里。我再进会议室的时候,发现里面躺了一个人。这人对我说:“你来迟了一步,我已经死了,你到旁边的店里给我的墓碑刻字吧。”
我到了旁边的店里,问老板:“谁是德日班勒?”
老板说:“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叫德日班勒。”
我说:“我要刻字。”
老板说:“又是一个刻字的。”
说罢给了我一块镜框大的石头,然后拿出一本整整有几千页厚的经书,说:“你先看一遍,看一遍以后一定要背出来,然后要把所有内容刻在这块石头上,刻完以后jī汤还不能冷掉。要不然,这世界上的人都要死掉。”
突然间,我已经在一个巨大体育馆的正中央。周围所有人都表情平静地看着我,说:“你是惟一代表地球人的,只要你做成功了这件事情,所有地球上的人都能活着。如果你不能成功,那我们就全死了。”
我翻开了第一页,发现第一页第一行的内容居然是:“佛丌薷,蠡骢苡,榘是舁,笄若濞。”
雷同的内容,整整一千多页。我的脑袋开始发懵。
我一直在这个梦里发懵,做到满头大汗。但奇怪的是,这个噩梦从来不会惊醒我。一直到最后,我在石头上写下了德日班勒四个字,周围的一切才又恢复了正常。
我企图找到这个梦境所蕴涵的深刻意义,可能是揭示了人类和其他外星生命作斗争时候的场景,或者是暗示佛教的一些含义。可是最后我发现,这梦往往做在语文老师要我们背诵默写课文之后。
而我的梦境,没有新意,都是这两个的延伸版本。自从我从学校出来以后,德日班勒的梦已经很少做到,但取而代之的是,前面的一个梦却越做越多。
这次我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在这个过程里,我苏醒了三次,准确地说,是饿醒过来的。由于王超的野蛮驾驶,我们把好不容易吃到的一顿jī肉大餐都吐了。我想,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jī本来就是健叔连蒙带骗得到的,加工的过程也是连蒙带骗,吃下去还没隔夜就全吐出来了。看来真是不该吃的不能吃,不该得的不能得,得了也有报应。当然,这好像仅仅适用于普通老百姓。
每次苏醒时我都会抬头看着窗外,一次是白天,一次是huáng昏,一次是晚上。那是我们一日三餐的时间,我估计是我的胃唤醒了我的大脑。但我觉得醒了也是饿着,因为他们两个还没醒。而他们也肯定醒过,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又睡了过去。真是“众人皆睡我独醒,常使英雄泪满襟”。
我白天醒来的时候看着树影摇曳,窗外欢声笑语。huáng昏的时候听见全是自行车铃声,我还闻到很香的野鸭的味道,估计是隔壁邻居在做菜。在这样的香味里,我迅速睡了过去,当然,也可能是昏了过去。而晚上,我觉得是那样的绝望和冰冷。我想,无论如何,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异性了,可以并肩同行,谈论时事,探讨八卦。但我想,这事情还是罢了,现阶段的形势,暂时只能养得起一只兔子,连猫狗都不能,何况是人。
一座城池第三部分(13)
作者:韩寒
有一刻,我听到了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觉得周围很热闹,还时不时传来烧烤的味道。迷糊之中,健叔和王超都醒来了。
王超的第一反应就是楼下新开了一家烤鸭店。健叔挣扎着走到窗口,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大叫一声:“我操。”
王超冲了过去,途中问道:“我操什么操,是不是搞活动啊不用钱就能吃?”
王超冲到巨大的窗口前,探头一看,也大叫一声:“我操。”
我爬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王超说:“着火了。”
我问:“哪里哪里?”
王超说:“楼下那卖杂货的棚。”
我的第一反应是,那以后要上哪儿买吃的啊。
健叔提议我们下楼看看。但王超觉得楼上的观赏角度比较好,在任何赛事或者演唱会上,这都是票价最高的位置,在电影院里,这也是大家最喜欢的角度。
健叔不以为然,穿了点衣服就下楼去看。我和王超在阳台上趴着,我说:“什么时候着的?”
王超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烧醒的。”
我说:“那消防车什么时候到?”
王超没说话,继续看着。我想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时间了,但我发现整个房子里居然没有一个能知道时间的东西。而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正在夜里,所以也没有办法通过太阳来判断。这样的感受很不自在,仿佛自己已经被轰然前行的时间抛下。我发疯一样地在房子里寻找一个可以知道时间的东西,但是寻遍了都没找到。这就仿佛大商场里没有厕所一样让人感觉别扭。突然间,我浑身不自在。
这时候,王超说话了:“你找什么呢?”
我说:“找钟。”
王超说:“找钟做什么?”
我说:“我想知道现在的时间。”
王超说:“哪来的钟,没买过,知道个大概就行了。”
我说:“那现在大概是几点?”
王超说:“你看路上没什么车了,就是过了十点了,但天还没亮,路边卖馒头的还没到,就是不到五点,大概就是十点到五点之间。”
我说:“我想知道个确切的。”
王超说:“你又不赶着上班,知道时间有什么用?”
我说:“这觉睡得时间太长了,浑身难受,就想知道时间。”
王超说:“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座城池第四部分(1)
作者:韩寒
话音刚落,楼上的窗“砰”一下就开了,一个女声大喝道:“哪家半夜两点半还放鞭pào啊,让不让人睡啊,我操他祖宗十八——啊,孩子他爹,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