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巴黎后,柴可夫斯基来到伦敦。在伦敦皇家爱乐协会举办的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指挥演奏了《弦乐小夜曲》和《第三组曲》中的《主题变奏曲》,听众热烈欢迎的程度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曾不得不谢幕三次。绅士风度又内向的英国人很少表现如此的狂热。伦敦爱乐协会为他举行了宴会。柴可夫斯基的作曲和指挥都受到伦敦评论界的一致推崇。
3月末,柴可夫斯基结束了旅欧演出载誉而归。回国以后他应阿尔托的要求写了六首làng漫曲,献给“无比的女歌唱家”(阿尔托只要求他写一首),乐曲是由法国诗人丘尔凯提·科尔林·布兰什克特的诗谱写而成。每一首都充满了亲切真挚的情感。1890年初,阿尔托在巴黎的一次音乐会上曾演唱了柴可夫斯基献给她的làng漫曲。
7. 《第五jiāo响曲》
在柴可夫斯基出国旅行演出期间,他的男仆阿历克赛·索伏朗诺夫依照他的吩咐,已把他的家搬进克林郊外的伏罗洛夫斯克村密林深处的一个僻静的庄园。这里渺无人迹,环境幽雅,“弥漫着古旧的气息”。穿过密林是一望无际的俄罗斯中部平原。这里的环境在他看来,比瑞士、法国、意大利的一切美妙景色都更可爱。新迁的住房比在梅达诺沃的房子小。他非常喜欢这个住所。他用了许多时间在花园里栽种花草,经他jīng心修饰过的花园已显得生机勃勃。
在自己的家里,从事他最喜爱的工作——作曲,这是他最大的快乐。他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说:“我从现在起要努力工作一番。我不仅要给别人证明,而且也要向自己证明,我还没到不行了的地步。我常常产生这样的疑虑,我问我自己,是不是到了该停笔的时候了?我的想象力是否已经耗尽?创作源泉是否已经枯竭?如果我再活十年二十年,这一天终会到来的,我怎样才能知道这样的时刻何时临到我头上呢?……我不记得是否告诉过你,我决定要写一部jiāo响乐。开始写的时候,似乎很不容易,但现在灵感已经来了……”
柴可夫斯基用两个月时间完成了E小调第五jiāo响曲的草稿。
19世纪80年代后期,正值生命辉煌的柴可夫斯基已是享誉欧洲,乃至世界的伟大音乐家,但他在内心深处却仍然经历着深刻的矛盾冲突。国内政治生活的yīn暗使他感到苦闷。他曾希望沙皇政府实行改良政策,他对资产阶级自由派也抱有幻想,但是他失望了。社会生活和个人命运的悲剧性也许是不可改变的。他一直在苦苦寻找人生的真谛而不可得,他在日记中写道:“生命在流逝,逐渐走向终点,而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我在驱赶厄运,如果它出现,我就回避,我是这样生活的吗?我这样做对吗?”实际上,他既无法驱赶,也无法回避。而他对人生光明美好的渴望永未泯灭,对俄国的未来也还抱有希望。作曲家在构思这部jiāo响曲的过程中,曾写下了第一乐章的纲要:
序奏。对命运的绝对服从,或者对不可预测的上帝安排的绝对服从。
快板1)幽怨、怀疑,对××的谴责。2)是否投入信仰的怀抱?
在第二乐章的草稿上写着:
不,没有希望。
显然,《第五jiāo响曲》像《第四jiāo响曲》一样,是带有自传性质的。不过,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艺术家,他所描述的绝不仅仅是个人的生活经历。他要表达的是他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和感情,他所反映的是那个时代人的哀痛、欢乐和难解的困惑。
《第五jiāo响曲》最重要的特色之一就是“命运”主题的贯串始终。“命运”是个纠缠不休的念头,一种抑郁的自我意识,它起着全曲的主导作用。如俄国一位音乐评论家伊·格列包夫所说:“在第五jiāo响曲中,可以感到一种经常的愿望和追求。它是永不休止的,激动不安的。不过,它又是受束缚的,不自由的……敌人不是‘命运’,敌人不是外在的环境,而是在自身之中,在自己的‘我’里逐渐削减人的生活意志。”
《第五jiāo响曲》第一乐章开始时的“命运主题”,凄凉、哀伤,表现了一个人yīn郁、压抑的心境和对人生的悲哀思考。这个乐章中的第二主题则是充满了对生的渴望的抒情音调。作曲家是在暮chūn时节在伏罗洛夫斯克村创作这部jiāo响曲的。雪融了,美丽如画的乡野,林木青翠的小丘,明亮的月夜,盛开的铃兰……作曲家把大自然美景所焕发的充满诗意的抒情表现在乐曲之中。
第二乐章是柴可夫斯基的抒情杰作之一。它从多方面揭示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圣歌曲调的第一主题表现了主人公的冥想深思,然后出现激动人心的明朗抒情的第二主题,让人感受到俄罗斯大自然的气息。柴可夫斯基曾说过,他并不信宗教教义,但却崇尚宗教的神圣和虔诚。他认为大自然和神是融为一体的。乐曲的开始被yīn暗的影子笼罩着,然后出现了温暖、明朗的抒情主题。它和第一乐章的那个悲剧形象形成对立。光明和黑暗这两股力量反复发生冲突。第二乐章的结束时,优美动听的光明主题又回来了。作曲家坚信,无论损失多么惨重,对生活的爱一定胜利,对美的向往永不泯灭。
第三乐章用圆舞曲音乐写成。表面上感觉华丽,无忧无虑,但“命运”主题隐藏其间,表现在舞会假面的掩盖下人们内心的焦虑。失望、怯懦的yīn影时而破坏欢乐的气氛。
第四乐章中“命运”主题庄严隆重地展开,犹如盛大的游行,时而热情激昂,时而哀怨低沉。这是一个最矛盾、最不平衡的乐章,像是充满了不寻常的、不安的探索,虽无所收获,但也还充满希望。反映了作曲家当时渴望寻求到一种可以把人们引导到幸福之路的积极力量,但却又屡屡失望的心境。柴可夫斯基晚年所有的重大作品的构思中,都留下了这种深刻的内心矛盾的痕迹。
末乐章不再有生气勃勃的形象,但也没有消极向命运屈服的音乐效果。用庄严的胜利的行进预示人类必须战胜命运,扫清一切阻挡前进的障碍。《第五jiāo响曲》有一个坚毅的结局,表明柴可夫斯基仍在为创作积极的乐观主义的音乐而努力。
1888年10月,《第五jiāo响曲》的总谱由尤尔根松的出版社出版。1888年11月5日在彼得堡“爱乐协会”的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指挥了《第五jiāo响曲》的首次演奏。月11日在俄罗斯音乐协会的音乐会上,作曲12家指挥第二次演奏。稍后,又在布拉格演出了《第五jiāo响曲》。几次演出都受到听众的热情欢迎。然而评论界的反映却是不一样的。作曲家本人也开始对自己的这部新jiāo响曲不满意。11月底,当他回到伏罗洛夫斯克村的家中给梅克夫人写信说:“我的心情和家里的痛心事(指外甥女达维多娃的死)无关,使我的心情变得抑郁的是,在我的新jiāo响曲演奏之后,我已看出这部jiāo响曲是不成功的。在它里面有那么一种令人讨厌的、过度夸张了的东西,显得有点做作和不真诚。而听众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听众向我热烈欢呼,这是出自对我过去的作品的欢迎,而现在的这部jiāo响曲本身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这一切引起了我对自己深刻的不满。也许真像别人所说的我已经把我自己写了出来,什么也不剩了,剩下来的只有重复和模仿我自己。昨天晚上我又看了一下《第四jiāo响曲》。我们的jiāo响曲比这部好多了。真的,这真是个令人伤心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