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得知清廷新的人事任命后,德国公使对张人骏出任山东巡抚表示疑虑,并授意张之dòng电请以山东归并直隶,由袁世凯兼管,改称直东总督,但为荣禄所阻。
一日在军机堂,文忠(即荣禄)掉过头对先公(即郭曾,当时兼任军机章京)说:“慰庭(即袁世凯,字慰庭)想要以直隶总督兼领山东,你的意思如何?在过去有先例吗?”先公悚然说:“过去鄂文端、年羹尧等虽有先例,然而全是因为用兵而暂时节制,不是今天所宜援引的事例。”文忠赞成他的话,既而叹息说:“这个人有大志向,我在,尚可以驾驭得住,然而将来终当出人头地。”13
庚子事变后,在惩办“闹教”的元凶祸首的jiāo涉中,迫于列qiáng的压力,载漪、载澜被充军,载勋、赵舒翘被赐自尽,载濂、载滢、溥静则被削爵,jiāo宗人府圈禁,刚毅病故,裕禄、徐桐、崇绮自杀,启秀、英年、徐承煜被处斩。这样,太后训政后组成的那个老班底和守旧派圈子可以说是凋零殆尽,全面瓦解了。两宫驻跸西安时的军机处只有荣禄、王文韶、鹿传霖和瞿鸿?四人,鹿、瞿二人为新进,“学习行走”;国家大政乃至朝廷的安危都握于李鸿章、刘坤一、张之dòng和袁世凯这些改良派大臣的手中。太后痛定思痛,也感到照老法子是没办法应付危局,治理国家了,于是“西宫锐意变法,急于求治”,亲自挂帅,当起改革变法的带头人来了。而作为军机领班大臣的荣禄,“为保全名声计,亦颇怂恿14”。1901年1月10日、10月2日、1902年1月1日,太后连颁三道懿旨,宣示自己变法图qiáng的决心:“尔中外臣工,须知国势至此,断非苟且补苴所能挽回厄运。惟有变法自qiáng,为国家安危之命脉,亦即中国民生之转机。予与皇帝为宗庙计,为臣民计,舍此更无他策。尔诸臣受恩深重,务当将应行变通兴革诸事,力任其难,破除积习,以期补救时艰15。”为了显示变法的诚意,1901年4月21日,朝廷宣布设立督办政务处,其组成人员为:庆亲王奕、大学士李鸿章、荣禄、昆冈、王文韶、户部尚书鹿传霖,刘坤一、张之dòng也“遥为参与”(稍后,袁世凯也被任命为督办政务大臣)。督办政务处的职能则是“体察时势,抉择jīng当,分别可行不可行,并考察其行之力不力”,“各该王大臣等于一切因革事宜,务当和衷商榷,悉心评议,次第奏闻。…俟回銮后切实颁行,示天下以必信必果、无党无偏之意16。”看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应该能够记起来,戊戌年光绪和康有为一直想开设的制度局和懋勤殿,不就是这么一个务虚和参谋决策的机构吗?历史仿佛转了一圈,又回到变法维新的轨道上来了,让人不能不感叹形势比人qiáng,即使qiáng横如太后者,也不能不顺应cháo流。在督办政务处中,很显然改良派占据了上风,庆王只是个空头的领衔,大主意实际上全由李、刘、张三个人拿。在两宫回銮之前,清廷陆续出台的改革措施有:
5月26日,整顿各部部务,裁汰书吏;
6月3日,重开经济特科,命内外大臣保荐人才;
6月5日,整顿翰林院,编检以上和新科翰林均须入京师大学堂学习政治学;
7月5日,命出使各国大臣访察留学生,咨送回国,听候考试录用;
7月24日,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外务部,班列六部之前,庆亲王为总理大臣,王文韶、瞿鸿?为会办大臣,瞿鸿?兼外务部尚书;
8月29日,诏自明年开始,乡、会试废八股,试策论;
9月11日,命令停止捐纳实缺;
9月14日,命将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改设大学堂,各府厅及直隶州均设中学堂,各州县均设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
9月16日,命令各省选派学生出洋游学;
10月2日,太后再颁懿旨,责成中外臣工,将应行变通兴革诸事,力任其难,破除积习,以期补救时艰,并将刘坤一、张之dòng会奏整顿中法以行西法各条,随时择要办理。
这样,戊戌之后反动、保守的严冬已经过去,变法维新的chūn天再度来临。袁世凯在这种大气候中就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实在是难得的际遇,因为他不仅拥有了必要的权位,而且有了适宜的政治环境,使他可以把自己一贯的主张和想法付诸实践,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开启了一个改良主义的新时代——“北洋新政”的时代。我们在本章开头看到的奏章,就是袁世凯响应太后1月10日的懿旨,陈述自己对“应兴应革”诸事的意见,此时他还在山东巡抚任上,但“十条”已经是他自己未来从事新政的纲领性文件。
袁的“十条”,不为“繁重阔远之论”,而注重于“言之易行,行之易效者”;看似“卑无高论”,但却“切而易行”。综核其十条建议,可以看出袁世凯变法的总方针是“其骤难兴举者,贵乎循序渐进,不可操切以图;其亟须变更者,又贵乎明断力行,不为庞言所动。”其要点在于“熟审治法,慎始图终”,即“(朝廷)内外合谋,不厌jīng详。迨至……择定施行,便成万钧不移之势,无论如何为难,亦必坚持定见,始终不移。”其根本则在于“广植众材,能得人乃能行政”。办事首要在得人,得人还在知人善任,用人不疑,让人才放手做事,则“其余理财讲武,以次递进,因时制宜。”(上所引均见于奏折)袁世凯不仅是这么想的,这么说的,从其北洋新政的实践来看,他也是这么做的。
袁世凯一生事业的成功,在决定的因素上是他重视并善于笼络和使用人才,北洋新政就是十分明显的例证。从他所上奏的“十条”看,除第一条提纲挈领地陈述自己对变法方针的看法而外,后面六条都是从不同的方面讲人才的作育培养,后三条则分别论列吏治、理财和武备,重点显然是放在了“广植众材,能得人乃能行政”上面。联系到直隶北洋新政的实际,我们可以看到,袁世凯是把“十条”中的想法完全贯彻于变法的实践之中了。北洋新政,其侔侔大者,在大办学堂,在振兴实业,在扩练新军。在这三大方面,都可以看到袁世凯知人善任和作育人才的杰出表现。
什么叫知人善任?把最合适的人选放在他们才能最得施展的位置上就是知人善任。下面我们来看看袁世凯的做法。
北洋新政最为人所称道的就是大办学堂,作育人才。袁世凯上任伊始,即把普及教育,作为“经国要图”,在布政、按察二司之外,设立学校司,作为全省兴办教育的最高管理机关。截至1906年6月,直隶所办大学计有北洋大学堂、高等学堂、北洋医学堂、高等工业学堂、高等农业学堂五所,初等农工业学堂暨工艺局附设艺徒学堂(相当于现代的专科学校)二十一所,优级师范学堂一所,初级师范学堂及传习所八十九所,中学堂二十七所,高等小学堂一百八十二所,初等小学堂四千一百六十二所,女师范学堂一所,女学堂四十所,胥吏学堂十八所,此外尚有客籍学堂、图算学堂、电报学堂各一所。“凡已见册报者,入学人数共八万六千六百五十二人,而半日、半夜学堂不计焉。合诸武备、巡警等学堂以及册报未齐者,总数不下十万人17。”仅就直隶总督任内,袁世凯所办的重要学堂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