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评传_刘忆江【完结】(37)

2019-03-10  作者|标签:刘忆江

  坂西的话固然带有帝国主义分子的偏见,但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旧式军队的弊端:素质差、军饷低、战斗力低下。晚清军队在洋务运动过程中逐渐配备了洋枪洋pào,装备上并不差,但从甲午和庚子对列qiáng的作战中,数量几倍于敌的中国军队往往一触即溃,再明显不过地说明了这一点。

  庚子事变后,京畿成型的军队只剩下袁世凯的武卫右军一支,防务空虚,亟须重整军备,对此袁世凯责无旁贷,而清廷也对他寄予厚望。朝廷整军的最初目的是统一军制,“俾各省均归一律”,但袁世凯提出了更为重要的变革军制的建议,即学习列qiáng,将募兵制改为征兵制,现役军队统一为常备军,并建立预备役制度(即续备军制和后备军制)。即“不由招募,计丁抽练,入伍当差,是为常备兵;在营三年,遣回作为续备兵,又四年作为后备兵,又五年出伍为平民,不予征调。”为此,他奏请在直隶设立军政司,以统筹军制改革事宜。军政司督办袁氏自兼,下设三处:兵备处(掌管后勤军备)、参谋处、教练处(负责编练新军),分别由其小站班底中的刘永庆(后为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任总办。为解决练兵扩军当中军官不足的问题,袁世凯还奏请设立了北洋行营将弁学堂,以雷震chūn为总办。1902年正月,袁世凯分派王英楷、王士珍等前往直隶各州县,会同地方官jīng选壮丁六千人“分领训练,兵必合格,人必土著,按名注册,由地方官备案,以便稽考”,称之为“新练军”。此后,袁所部改称“北洋常备军”,编制为军、镇(师)、协(旅)、标(团)、营、队(连)、排、棚(班),基本上与国际上通行的军事编制相一致。常备兵服役三年后,转入预备役,成为续备兵,再三年,退为后备兵,续备兵和后备兵均为预备役人员,“平时各就其业,冬季调集操练一个月”,操练期间支付全额军饷。“续备、后备(之兵)无常饷,调操、出征给予薪粮、军械、子弹、衣履、战具,每兵必预先储备一份。……一有征发,立时齐集。平时抽练,可省饷2/3;战时征调,可骤增两倍之力。”“六七年后,续备、后备均已有人,则以五千人之饷,可养两万候调之兵。永无仓促招募、乌合成军之弊,于军政良有裨益39。”

  常备军每军二镇,每镇二协,每协二标,每标三营,每营四队,另加辅助部队骑兵二标、pào兵二标、工程兵、辎重兵各二标,总兵力达到一万九千余人。袁世凯并上奏朝廷,“俟饷项稍为宽裕,再添练两镇四协”;到了1904年时,北洋常备军的兵力增加到了二万五千人。

  袁世凯扩练新军采用的是双管齐下的方针,即在扩军的同时,大办各类军校,以培养、储备将才,为更大规模的扩军作准备。1902年6月,首先在保定(天津没有收回时,直隶总督衙门设在保定)开办“行营将弁学堂”,抽调直隶淮练各军营哨级官弁为学员,同时也代为培训山东、山西、河南等省选送来的学员;每期八个月,总共办了三期,毕业学员五百四十五人。此外还办有短训班性质的北洋师范武备学堂、参谋学堂、测绘学堂,1903年秋全部并入北洋速成武备学堂。这是袁世凯制订的系统培养军事人才计划的产物(即建立由武备小学堂、中学堂、大学堂总计十二年的连续教育体制,系统培养将才),在条件尚不具备时,先“兴办小学,以为造端之基,并拟别设速成学堂一座,以为救时之用40。”学堂督办先为冯国璋,后为段祺瑞,截至1909年并入保定军官学堂时,速成学堂已培养出了二千多名军官,大都在北洋各镇担任军职,其中很多人后来成为北洋集团的高级将领,如王承斌、杨文恺、齐燮元、刘汝贤、孙岳、王为蔚、张砚田、李景林、张国威、张钫、李如璋、陈嘉谟、齐振林、陈光逵、李济臣、马湘、郑俊彦、张国溶、阎治堂、唐之道、魏益三等;蒋介石和张群也是由这里的留学生预备班选送到日本士官学校的。1903年11月,又开办了两所陆军小学堂,学制三年,每期招生一百名。1904年2月,又设立军医、马医、军械、经理等四所专门学堂,学制3—5年不等。1905年2月,又从北洋速成学堂中考取一百名学员,加习师范课程,毕业后派往华北、东北和西北各省陆军小学堂,充当师资。同年9月,又开办宪兵学堂,学制1年,次年毕业的学员,组编成为中国最早的宪兵队。

  对于在职军官,袁世凯在天津设立了北洋讲武堂,所有带兵军官均须到此学习进修,三个月一期,每期学员一百八十名,共培训了七百四十名在职军官。1906年6月,袁又奏办了保定军官学堂(即预计开办的武备大学堂),分为速成、深造两科,速成科一年半毕业,深造科三年毕业,学员由各镇军官或武备学堂学生中考选,督办为段祺瑞。这些学堂大部分集中在保定,当时的保定成为全国最大的陆军训练中心。1903年4月,慈禧太后曾亲自到保定视察,袁世凯率领各校全体学生一千多人于道旁跪拜迎接。平时,袁世凯则派冯国璋、段祺瑞常川驻在保定,“督理北洋武备各学堂事宜”。

  如果说袁世凯有拥兵坐大,成为势倾朝野的权臣的野心的话,那也是在北洋时期萌芽的。他在北洋有了相当的权势和财力,得以广泛网罗各方面的人才加入其新政事业。除去原有的小站班底外,他还聘用了日本顾问,并将李鸿章原来的幕府人员全部接收为己所用。这时候有个叫杨士骧的人对他产生了重要影响。杨士骧(1860—1909),字莲府,安徽泗县人,进士出身。是李鸿章晚年的亲信幕僚。庚子和议期间随同李氏办事,颇为得力,由李保荐为直隶通永道,次年擢升为直隶按察使。杨士骧为人“敏活机警,善揣摩人意41。”袁世凯接替李鸿章出长直隶后,杨向袁献策说:

  曾文正(即曾国藩,文正是其谥号)首创湘军,其后能发扬光大者有两人,一为左湘yīn(即左宗棠,湘yīn为其籍贯,为尊称),一为李合肥(即李鸿章,合肥为其籍贯,为尊称)。湘yīn好说大话而不务实,所以新疆回部平定后,迁徙调革,就不再能掌握兵权,致使纵横十八省的湘军,几乎成为祭祀上的摆设(告朔饩羊),仅仅剩下了一个名词了。合肥较能掌握淮军,连年频发事故,于是尚能维持因应于一时。如今公继之而起,如果能够尽竭全力,扩练新军,以掌握新军到底,则朝局的重心,隐隐(望北洋)如泰山北斗(“望岱”)了。他时(业绩)应与曾、李争一日之短长,南皮(即张之dòng,南皮为其籍贯,是尊称)算得了什么呢!42

  袁世凯自小就立有当大官,做大事的大志,杨士骧这番话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于是视杨为知己,对杨“深依赖之”。他常对人说:“天下多不通之翰林,翰林真能通者,我眼中只有三个半人,张幼樵(即张佩纶,幼樵为其字)、徐jú人(即徐世昌,jú人为其字)、杨莲府算三个全人,张季直(即张謇,季直为其字)只能算是半个而已43。”此后,袁对杨器重之外,还极力保荐,在袁的提携下,杨短短几年之中,升迁迅速,由按察使而布政使而山东巡抚,直到1907年继袁世凯为直隶总督。从袁杨关系上,我们可以看出袁世凯用人的另一过人之处,即他并不在乎他人与自己关系的深浅远近,只要有能力,有真才实学,与之声气相通,则奖掖提携不余遗力,把官职权位看得如同金钱一样无足轻重,不过是用以笼络人才的工具而已。这真正是做大事业人所应具备的素质,看一个上司是否有为,值不值得部下跟从,只要观察他是否吝钱吝官,任人惟亲就可以了。凡吝惜名器金钱,好搞小圈子的领导者,绝无把事业做大的可能,原因即在于其本身器局窄小,心地偏狭,用人自然就难于惟能是举,五湖四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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