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瘸腿男人一把抓住简晗的胳膊,问:“你能不能设法搞到执行地点与时间?”
“我怎么能搞到?”简晗感到他的手指像鹰爪似的,抓得她生疼。
“想方设法努力吧!碰碰运气,说不定歪打正着,如果连运气都不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
简晗突然感到一个很重的担子压在自己肩上,她的心怦怦剧烈跳动着,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能搞到,怎么通知你们?还是打那个4632的电话吗?”简晗也有点着急,为不曾谋面的危雅云,以及其它三个不知名的同志。
“对!”瘸腿男人说:“就打那个电话,4632,注意一下说话内容。你就说,表哥买的huáng芽菜运到了。然后就把电话挂掉,其它什么也别提!”
接头暗语让简晗兴奋起来,她问:“然后呢?”
“离吴宅不远处一个路口,有个读之味书店,你知道吗?”
简晗点点头。
“接到你的电话,我们派人在那里等你。我姓沈,叫我老沈吧!希望你能成功!危雅云和另外三位同志全靠你了!”
简晗激动地表白道:“放心吧,我会尽力!”
刘晓鸥又拿出那块黑布,这次轮到老沈说话。他略带歉意地对简晗说:“规矩,没办法,你委屈一下,对你有好处。”
简晗现在对那块黑布一点也不反感,她心里洋溢着喜悦,为继续留下来的吴瘦镛,为自己将要担负的重任,一切的一切,让她顿升“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之感。
她坐在返程的车里,下颌点着,嘴里开始哼起龚秋霞的歌:
望穿秋水
不见伊人的倩影
更残漏尽
孤雁两三声……
第四章 印在第二张纸上的字痕
大多数情况下,吴瘦镛不可能把什么重要信息放在书房,他性格狡黠,疑心重重,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简晗时反复试探。他的某些做法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心,甚至令人厌恶,比如故意说船山泽人欣赏安格尔而不是戈雅,故意说跟一个叫濑惠的女人结婚,甚至还编造出跟船山泽人通了电话。这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能把什么重要情报放在自己家里吗?不能!不过他有深夜回来继续工作的习惯,再加上每晚必喝点红酒,晕晕乎乎中说不定会在书房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妏秋和妏夕的课程已经按部就班展开,简晗发现妏夕对吉他的悟性比姐姐对油画的悟性好很多。在教授吉他方面,简晗采用的教材是马特奥·卡尔卡西的教本,这个意大利人安排的进阶模式练习很受初学者欢迎。当初小坂茂也是采用这个教材,他告诉简晗,这是卡尔卡西平生对人类最重要的贡献——作品59号:《卡尔卡西古典吉他教程》,除此之外,他把兴趣都放在怎样教育儿童上了。
妏夕很快就突破第一把位中的音节,然后是六度音,这两天她已经在自我摸索分解和弦。她的手指对琴弦异常敏感,弹出的音色柔滑细腻,清慡gān净。这对初学者来说,是个非常难办的事情,因为手指不小心碰触其它弦而发出的杂音,常常让听者胸闷。妏夕很少出现这种现象,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六根弦中间,闪躲腾挪,互不gān扰,实在让人欣悦。业余时间妏夕也没闲着,除了吃饭,她一直抱着吉他不知疲倦地练习,整个吴宅都回dàng着她的琴声,似乎永不停歇。而妏秋则跟妏夕正好相反,上课认真,但下课后则把主要jīng力放在阅读电影杂志上,她对油画似乎没有妹妹对吉他那么痴迷。当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不能这样类比,再说人与人也不一样,别看她们是姊妹,在简晗看来,性格不但不一样,反而经常引起冲突呢!
下午给妏夕上完吉他课,就是简晗自由活动时间,按照吴瘦镛的要求,她可以进入书房,给盆栽樱花施肥浇水什么的。这给了她获取情报的机会。
我喜欢那个造型奇异的梅道克葡萄酒酒瓶。
可是两天过去了,简晗在书房里到处翻,就是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除了梅道克酒见少以外,书房里没任何其它变化,陷入魔窟的人的生命攥在她手里,而她却一筹莫展,qiáng烈的焦灼感涌上她的心头,尤其想起不曾谋面的危雅云,那秃秃的手指,断裂的胫骨,这恐怖的镜头无时无刻不在研磨着她。
也许今晚执行。或者凌晨。或者明天上午。时间越来越紧迫,她没有理由再磨磨蹭蹭了,她必须找到点什么,哪怕一字半句的纸条也行。
这天傍晚,简晗再次进入吴瘦镛的书房。此时妏秋在卧室看杂志,妏夕在客厅沙发上弹琴,薛妈在厨房忙活,还有一个新聘请的五十多岁的园丁——替代被炸死的那位姓叶的老头——在花园里锄草,全吴宅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她。
她先给放在窗台上的几盆樱花灌了点水,然后打开酒柜门,拿出做过手脚的梅道克酒瓶,对着窗户查看了一下剩下的红酒,发现里面的葡萄酒又比昨天少了一些,说明昨晚吴瘦镛回来后是喝了点酒才回卧室睡觉的,跟往常一样。简晗像个医生,开出药方,而吴瘦镛则是个病人,并且按时按量服用。这种感觉让简晗异常兴奋。
等你喝完这瓶重新开一瓶新的时候,我再给你滴点。
写字台gāngān净净,整齐地摆放着笔筒、墨水瓶,还有一只玉石雕琢的龙头guī,静静地卧在那里,栩栩如生的眼睛沉默地盯着她,好像在监视她。拉出抽屉,里面无非是些没用过的白纸,毛笔,指甲刀,小剪刀等零零碎碎的玩意儿,跟前两天她看到的一模一样。看来想在这间书房找到有点价值的情报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声音之大,震耳欲聋。她刚想接电话,外面楼梯却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向书房疾步走来,好像那人专门在等这个电话。她想躲起来,看个究竟。
书房里没有太多的家具,除了书架酒柜,无处藏身,唯一可以躲藏的地点是角落里的落地衣架,那儿挂着一件吴瘦镛的风衣。如果躲藏在那里,脚仍然会露在外面,但不躲在那里又没有其它地方供她选择。
只能这样!
她快速向风衣后面躲去。
风衣是中长型的,米huáng色,由于上海已进入初夏,吴瘦镛很久没穿这件风衣了,但它仍然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
这是母亲熟悉的味道吗?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脚步声直奔电话机。简晗拨开风衣,向外一看,心里一惊,是满脸伤疤的薛妈。
“喂?嗯,嗯。好的,我记一下!”薛妈拿着话筒答应着,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笔,边念边记:“P——M——E——H——C——N——W——I——K——H——A——”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含糊不清。薛妈写完后,就放下电话,撕下信纸,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PMEHCNWIKHA,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什么意思?!谁打来的电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