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妏夕一听,不得不佩服姐姐的聪明,她顿时欢呼雀跃,大声说道:“我同意!我同意!”
简晗假装很为难地样子,看着薛妈,眼神透露着拒绝,又回头看了看黎哥,想听听这个正方形脸的男人有什么意见。
妏秋看出来简晗不想跟她们去,于是,她拉着简晗的手说:“老师,你答应过我们,说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你说话不算话!”
对了!终于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想去伯特利医院!
“就是,就是,你说过的,我记得!”妏夕接着模仿起当时简晗的口气,“好啦好啦!你们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去选购一些参考书,后天开始正式上课。薛妈说你们特别喜欢看电影,有时间我要陪你们去哦!”
连薛妈和黎哥都被妏夕逗笑了。妏夕的模仿力惊人,这是学习音乐必须具备的天赋,看来,这小姑娘颇具潜力,聪明着呢!
黎哥发话了,他对薛妈说:“我看这办法行。去医院后时间还早,正好可以赶上第二场电影,说实话,我一贯欣赏两位小姐看电影的爱好,那是艺术啊!这次也不例外!”
姊妹俩跳起来,恨不得亲那个正方形一口。
薛妈还不甘心,问:“那晚饭什么时候吃?”
姊妹俩异口同声:“回来吃!”
1937年淞沪会战后,伯特利医院迁到了法租界的白赛仲路(Route Gustarede Boissenzon),离吴宅不太远。到了医院,简晗才发现,要想进入吴瘦镛的病房是个很困难的事儿。从医院门口,到4楼病房,沿途戒备森严,隔着10米就站着一位保卫人员,他们警惕犀利的目光一直审视着任何进入医院的人。到了4楼走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微笑着把简晗拦住了,他只准黎哥和妏秋妏夕进去。
黎哥说:“她是吴先生请来的家庭教师,吴先生对她很器重。”
络腮胡说:“那是吴先生的事儿,我的事是不准无关紧要的人进入,除非吴先生亲口授命。”
亲口授命?说明他已神志清醒,脱离了危险,那就没有必要非要进去了。
简晗毕竟是学医的,她心里明白病人的状况,此时,她宁愿在走廊等,也不想见什么吴瘦镛。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络腮胡重新从病房出来,向简晗招了招手,说:“吴先生请你进去!”
看来,想拒绝都难,必须进去!
仅仅两天时间,吴瘦镛瘦了整整一圈,大概是做过手术的原因,他的脸显得异常苍白,几乎跟病chuáng上的chuáng单一个颜色。眼窝也陷了下去,形成两个gān枯的凹dòng,无神的眼珠随着简晗的到来重新放出了光芒。此时,妏秋正用一个铁勺给她父亲喂水,旁边站立着一脸严肃的黎哥,和捂着眼睛哭泣的妏夕。
吴瘦镛用眼神示意,让简晗走近病chuáng,然后张开guī裂的嘴唇,说:“谢谢你!”
他的声音异常虚弱,这次大概伤了元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我没有做什么啊!”简晗客气道。
“照顾……照顾好她们!”
“我会的。”
“拜托了!”说完这话,吴瘦镛的眼睛竟然湿润了。
这时,一个带着护士帽的高个子女人走了进来,不耐烦地说:“病人需要休息,不宜多讲话,你们还是走吧!”她下了逐客令。
从伯特利医院出来后,天已经黑透了,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映得整个上海既诡秘又暧昧。她们坐上黎哥的汽车,向大光明大戏院驶去。说实话,此时的简晗根本没有心情看什么《绿野仙踪》,无奈她答应过妏秋妏夕,再说她也是借这个理由到医院来的,她不好出尔反尔。
那晚,电影演的什么内容她根本没有兴趣,大脑里一直盘旋着吴瘦镛以及老沈和刘晓鸥。
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厕所。戏院的厕所非常gān净,面积又大,亮堂堂的,像是一座豪华的宫殿。简晗从抽水马桶上站起身,想去洗手池洗手,无奈洗手池被一个老太婆占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太婆的穿着很摩登,一条几乎拖地的格子长裙,一条薄薄的开司米披巾,看上去手感不错,柔软滑腻,大概产于克什米尔高原,满足了众多女性对jīng致和优雅的憧憬。
老太婆见简晗站在她身边,她一边洗手一边问:“简小姐,近来还好吧!”
“你?”简晗大吃一惊,她听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太婆转过脸,是刘晓鸥。
他狡黠地眨眨眼,笑着说:“没想到吧?”
简晗气急败坏,问:“你对女厕所很感兴趣吗?”
“没兴趣,我只是想来通知你,”刘晓鸥说,“明天下午3点,立德尔咖啡馆门口,我来接你,老沈想见你!”
“是不是你们打伤了吴瘦镛?我不想见你,你们太不守信用了!”
刘晓鸥吃惊地盯着简晗,问:“怎么了?你情绪这么激动gān什么?吃了我?”
“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把吴瘦镛留给我!可是你们却……”
“我不想在女厕所讨论这个,我想告诉你的是,你gān得不错!”
“不错?”
“那串可爱的英文字母我都背下来了。明天准时,不能迟到!再见!”说完他就把披巾往肩上一搭,踩着过于狭小的高跟鞋,跌跌撞撞扶着墙走了。
妈的!我要骂脏话了!什么人啊?还化妆成老太婆。我就不去!看你们怎么办?
当晚,她改变了主意,她决定赴约,不为别的,为那串英文字母,她想解开隐藏在字母里的密码,这样,她就知道薛妈是gān什么的了。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简晗问妏夕:“你的分解和弦练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左手……”
“我看看!”
妏夕伸出左手,除了大拇指,其它四根手指的指尖全是血泡。这是练习吉他必须经历的痛苦过程,谁的指头也不是铁做的。
小坂茂把我的指尖放在他嘴里吮吸着。
“没关系!咬牙坚持,或者每个指尖缠一块胶布,不过那样会影响音色质量。我建议,就这么luǒ指弹,血泡破了以后,指尖慢慢起一层厚厚的茧疤,以后就再也不疼了。”
“茧疤?”
“就是老茧。”
“茧疤是哪里的方言?”
简晗一惊,用眼角瞥了瞥薛妈,她正往桌上端汤,估计没有听见。
老子耳朵都听起茧疤了!薛妈在成都时经常这么说。
茧疤是四川方言吗?不知道。上海怎么说?福建莆田怎么说?也不知道。以后千万不能用这种疑似方言的词,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也许!”简晗含含糊糊地答道。
“阿拉弗要桑老几(我不要生老茧)!”妏夕突然用嗲嗲的上海话说道。
简晗不禁笑了,说道:“必须生的,弹吉他就是这样。”
妏秋在旁边搭腔:“本来人长得就不好看,手再生老茧,啧啧,像个女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