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已经来不及了!”钱白胤笑着答道。
“你说什么?”
“你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难道跳舞也有胁迫去的吗?”
“与跳舞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珊曼尼感到事情有点不妙。
“你马上就知道了!”
恐惧顿时笼罩在珊曼尼心头。这还不够,她发现,电梯正在往上升。
“我们去哪儿?不是去舞厅吗?”
“我刚才说过,你马上就知道了!”
珊曼尼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迹象表明钱白胤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他也许是想带她去一个房间,直接跟她上chuáng。如果是这样,珊曼尼就不怕了。今天在决定再次跟钱白胤见面前,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事情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发展,她马上打退堂鼓,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子之身jiāo给这个麻子,她再怎么也应该斗得过一个瘸子吧!再说,刘晓鸥告诉她,钱白胤对女人的身体没兴趣,毕竟老沈过去跟钱白胤打过不少jiāo道。
但愿如此。
还有一个更让珊曼尼临危不惧的原因,她的舌下压着一片用锡箔纸包裹的剃须刀片,那是刘晓鸥给她的。刘晓鸥说,关键时刻用这个刀片可以轻易割断任何人的颈动脉。珊曼尼没杀过人,接过刀片时她浑身打颤,不过有了那个刀片,她的确底气十足,谁说在关键时刻她不会用它呢?世上的事谁能够预料?再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刺客。虽然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名字变成现实,但在心理上她是早就预备好了的。
电梯到了20层后停住了,这也是电梯所能达到的最高楼层。钱白胤一从电梯门走出去,立即改变此前令人窒息的表情,他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张开,满面笑容地对珊曼尼说:“我的复仇天使,我要让你看看爱多亚酒店最豪华的房间!”
珊曼尼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房间号是2018,确实豪华,珊曼尼算是开了眼界。她刚一进门,就被宽大的客厅镇住了,一扇落地的双层玻璃,上海夜景一览无余。房间内使用了上等大理石和考究的木质材料,当珊曼尼看着窗外的辉煌灯火,看着船只在江中静静穿梭时,心中竟然怦怦跳动起来。
钱白胤领着珊曼尼到各个房间转了一圈,每个房间内部都极尽奢华,每个细节都显示着优雅脱俗,墙上挂的画也似乎全是真迹。在她有限的认知中,这种超豪华的房间代表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一个少数人的世界。它不单是权力的象征,而是金钱支配世界的标志。
“你住在这个房间?”珊曼尼问。
“如果你愿意,这就是你的家。”钱白胤得意洋洋地说。
“我的家?啊!”珊曼尼假装受了很大的感动,“钱先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你可以随时来!”
“随时来?”
“有什么疑问吗?到你自己的家还分时间?”
“我不敢奢望这是真的,就当是一个梦吧!快让我醒醒嘛!”珊曼尼掌握尺度地撒着娇,适当散发着媚态。说实话,撒娇是女人的天性,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只要她愿意,她都可以随时拿出来使用。
我只在小坂茂面前撒过一次娇,没想到第二次给了这个麻子。
大概珊曼尼的声音太具有诱惑力了,钱白胤神采飞扬,拄着拐杖来到一架留声机前,放上一张唱片,顿时,整个房间便被一种遥远缥缈的音乐笼罩了。
钱白胤回身望着珊曼尼,说:“目前世界上最流行的美国摇摆乐,Swing,来自著名的‘摇摆乐之王’Benny Goodman。这首曲子叫Yours Is My Heart Alone。”
他的英语发音僵硬而呆板,本来抑扬顿挫的句子在他嘴里却变成念经似的,特别不好听。大概学医的人都这样,他们长年被那些几十个字母组成的德语药名折腾得舌头都直了。
“好听!”珊曼尼说。
“哈哈,好听吧?”钱白胤一招手,“来吧!我的复仇天使!我们跳支舞!”
“跳舞?”珊曼尼盯着钱白胤的拐杖问。
“没关系的,我站着不动。”
珊曼尼走过去,站在钱白胤面前。他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随着音乐节奏原地摇摆起来。珊曼尼不喜欢钱白胤叫她复仇天使,这样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简晗上拽,要知道,她就是为了复仇才从日本来到上海的。只不过她的复仇对象是吴瘦镛,而不是她编造的教授。
钱白胤好像猜透了她的心,他说:“我不叫你复仇天使了,这样会让你想起那个该死的教授,忘了他,进入到Benny Goodman的音乐,现在的曲子叫Lazy River,比刚才那个更有味。”
珊曼尼不知道钱白胤安的什么心,他把她拉到这个房间,仅仅是为了欣赏摇摆乐,静静地跳舞吗?
“女人是音乐的俘虏,”钱白胤说,“我感觉你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并没有被音乐感染。”
“我在听!”
“你耳朵在听,而心却是聋的。”
珊曼尼只能装成什么都不懂似的。她说:“我很少听摇摆乐,也不懂,可是我在用心听,只是还没听出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从珊曼尼嗓子里滑出来的,含糊而暧昧。她故意发出这种信号,想检验一下钱白胤对这种诱惑的反应。
果然,钱白胤似乎有些感觉,他把珊曼尼往自己胸前拉了拉,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肩头,眼睛也轻轻地闭了起来,好像分辨着每一个音符是否正确。
珊曼尼顺从地靠着,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在想,一旦钱白胤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会立即吐出舌下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划向他的咽喉。此前她还怀疑过自己是否有杀人的胆量,现在她一点不怀疑了,她感觉这事易如反掌。
忽高忽低的钢琴声,伴随着呜咽的低音提琴,零碎的班卓琴,以及蒙上布的沉闷的鼓声,它们汇集在一起,在房间里轻柔地游弋着,这气氛和情景非常làng漫,像别离很久的情人约会。珊曼尼想,如果挑明各自的身份——一个是军统雇来刺探情报的,一个是恶贯满盈的汉jian——这场景将是多么的滑稽啊!
“我可以纯用语言就能让一个女人达到性高cháo。”钱白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珊曼尼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她疑惑地盯着钱白胤,问:“这是什么意思?”
钱白胤说:“实话告诉你,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我喜欢用语言,我觉得语言的力量比勃起更吸引我。”
珊曼尼警觉起来,她暗暗使劲,想推开越贴越紧的钱白胤。但他一支胳膊——另一支扶着拐杖——箍着她的腰,力量之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对付一个残疾人没问题,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别走!我的天使!”他嗓子眼深处像鸽子一样咕哝着,屁股靠在放留声机的桌子边沿,然后腾出一只手换了一张唱片,“Jazz,你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