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信,他马上可以远走高飞。
目的地到了,两个游击队员把钱白胤放在地上,挥舞锄镐开始挖坑。钱白胤拿出匕首,刀尖冲上,悄悄划开麻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来到一个游击队员身后,把匕首放在他脖子上,割断了他的喉咙,那人一声不吭栽进了坑里。另一个游击队员不知道同伴发生了什么,他想用手扶起同伴,嘴里问着:“你怎么了?怎么了?”他还想再问几个“怎么了”,但突然觉得自己脖子上漏了一条很大的缝,风从那条缝灌进来,凉飕飕的。大夏天的,不应该冷啊?他有点不太明白,用手摸了摸脖子,分明是热的,而且黏糊糊的。他想问自己怎么了,没有等到答案,他便跟着同伴栽进了坑里。
钱白胤拿起铁锨,试着用那条好胳膊往坑里铲土。
“gān得不错呀!”背后突然有人这么说。是刘chūn妮。
钱白胤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刘chūn妮什么时候来的,周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也许她刚刚到,也许她一直守候在这里,亲眼目睹了他gān净利落地杀死两名共产党游击队队员。
钱白胤说:“当然,这是我的拿手好戏。等你来?等你来huáng瓜菜都凉了。还说救我呢,哼,不等你来就展开了积极自救,效果相当显著。你不过来看看,他们睡得多甜啊!”
“我一直在看。”刘chūn妮说。
听她的口气,好像她是一只守候猎物的母láng,已经窥视他很久了,钱白胤倒吸一口冷气,他预感要发生点什么。
“你认为我刚才的动作怎么样?手法流畅不流畅?”钱白胤故意装得无所谓的样子,虽然他看不清刘chūn妮的表情,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刘chūn妮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刘chūn妮说:“当着于队长他们的面,我不好杀你。没有理由。我不可能bào露自己的身份,执行军统对你的制裁令。为了把你搞到这里,我让你自己演戏,演得越bī真越好。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的表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用假伤口蒙蔽于队长的眼睛,简直无懈可击,我差点为你鼓掌,为军统曾经有你这样的人才而欢呼。请听清楚,我用的是‘曾经’二字,你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了。我本来想,让他们把你活埋了更好,省得我动手,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没想把你挖出来。让我想不到的是,你没有等我来,就杀了两个游击队员,你太为我着想了,我好回去跟于队长jiāo代啊!听着,我现在准备执行军统对你的制裁令。你这个背叛中国人民,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你不必说话,我不需要转达什么遗言,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受死就行……”
“咔哒”一声响,是刘chūn妮把子弹推上腾的声音。
钱白胤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说:“我没有遗言,人在出生的时候就不会说话,死的时候也应该默默无声。既然生都没怕过,死何所惧?给我一点尊严,我要拄着我的拐杖站立着死,只要求你打准一些,打心脏,别打脑袋,我不想让它开花,一点都不好看。”
钱白胤弯腰把拐杖拾起来,夹在自己的胳肢窝,然后面对黑暗中刘chūn妮说话的方向,说:“我准备好了,开枪吧!”
准确地说,他在说“开枪”还没有说到“吧”的时候就按动了拐杖扶手上一个纽扣大的按钮,他必须先动一步。“嗖嗖”两声,两颗闪亮的钢针从拐杖扶手处she了出去,钱白胤听见黑暗中刘chūn妮“嗯嗯”两声,他知道他成功了。
待了一分钟,刘chūn妮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走过去,摸到刘chūn妮软软地躺在地下,她已经停止呼吸。是的,他发she的两枝一寸长的钢计,都涂抹有山奶钠(Sodium Cyanide),钢针she入皮肤只有微小的创伤口,这就够了,足以让刘chūn妮立刻毙命。
嘿嘿,我要有尊严拄着拐杖站着死。娘的,她以为我死前还要摆个好看的姿势吗?
他把尸体拖到坑边,一脚把刘chūn妮踹了下去,然后笑着对坑底说:“刘chūn妮啊刘chūn妮,你就在这儿安心潜伏吧!潜伏多久都没人管。呵呵,共产党救过我一次,我现在帮他们除掉你这个隐患,就算是报恩吧,谁也不欠谁。放心,美丽的农村姑娘刘chūn妮,星光灿烂的夜晚你并不孤独,鲜血的味道阵阵飘来,于队长的爱人啊,你披着huáng沙,推开地狱之门走了进来。”
半个小时后,钱白胤离开新垒起的坟包,拄着拐杖摸黑向山里走去。起风了,夜空中还夹带着雨点,钱白胤想,翻过这座大山,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座山,但翻一座少一座,翻到最后,离绍兴就不远了……
大约有300名军统特工迅速在绍兴聚集,刘晓鸥也从杭州急匆匆赶了过来,除了钱白胤,他更关心的是他的妹妹刘chūn妮。
“是我妹妹发来的情报吧?”刘晓鸥问。
老沈抽着烟,盯着刘晓鸥,说:“还能是谁?你妹妹一直在乐清一带活动,她见到了钱白胤。”
刘晓鸥顿时紧张起来,说:“见到了?”
“是的,并且熬了jī汤慰问他。”
“什么?你说什么?还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刘晓鸥的问题连珠pào似的放了出来。
危雅云在一旁连忙插嘴,说:“刘晓鸥,别着急,你听我说,据你妹妹传来的情报显示,钱白胤驾驶一辆日本军队的救护车闯入一支共党抗日游击队驻扎的村落,后有日本追兵,并开枪she击。钱白胤怎么和日本人jiāo的恶我们也不清楚,总之他开车跑,日本人在后面追。游击队误以为钱白胤是另外一个之前答应给他们送药品的人,所以及时救了他。你妹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钱白胤的。”
“既然见到了,”刘晓鸥说,“我妹妹为什么不当场击毙他?她没有接到指令吗?”
老沈说:“原则上是活捉,但也不排除可以当场击毙。钱白胤是突然闯进去的,即使你妹妹有所准备,但当时那种情况她有什么理由击毙钱白胤呢?钱白胤是游击队的恩人,给他们送来一车药品,你知道,药品是稀缺战略物资,这样的人游击队感谢还来不及呢,应该受到共产党的嘉奖。所以,你妹妹jīng心熬了一罐子jī汤。”
“别说jī汤了,”刘晓鸥不耐烦地说,“现在情况怎样?”
“之所以在杭州聚集,就是因为我们推断,钱白胤有可能从嵊县,然后经绍兴乘船横渡杭州湾到上海,他选择这条特别艰险偏僻的路,不愧为一条老狐狸。”
刘晓鸥睁大眼睛,问道:“也就是说,钱白胤活着从我妹妹那里出来,向绍兴这边进发了?”
“估计是。”
“那我妹妹呢?”
“她已经接到制裁令,随时可以击毙钱白胤,但她表示有些难度,她说她肯定能完成任务,这个难不倒你妹妹。”
“现在显然难倒了,因为钱白胤活着走了。”
“对!”
刘晓鸥一听,脑袋都炸开了,他着急地说:“我妹妹可能已遭遇不测,被钱白胤这条狗贼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