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信仰的败类,随风摇摆的墙头草,我看不起他们,永远看不起!”伊藤又点燃一根烟,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突然停下来,继续问:“谁下令枪决的?”
“李士群,在他护送汪jīng卫到青岛开‘青岛会谈’前夜下的令。李士群想出丁默邨的丑,借机挤走丁默邨,他好当76号的头儿。就这么简单。”
伊藤的脸变白了,他恶狠狠地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乃至争权夺利,根本就是胸无大志,难道这就是汪jīng卫手下的栋梁吗?”
说着,他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危雅云,说:“这是我国特高课最近发布的对中国社会的定义,你念念,念出来!”
危雅云拿过那张纸,轻轻念道:“帝国可以欣愉的是中国的官吏,大都犯有恐日病,而不敢稍行违抗帝国。现在华北约十分之七不能jīng诚团结联合应付,大都采自保主义,维护自身之存在。中国的实力派,大部分是采取个人或小集团的繁荣主义,缺乏为国为民的观念。真能爱国为民的为数不多,大都为顾己而不顾人之辈。其实力维护现状、镇压反动尚感不足,如何可以抗日?故此后帝国对华工作应击破大的对象,维护小的对象,以分散其实力的集中。以华北民众而论,其意志均属jian猾而薄弱,易于利诱与威胁,民众间缺乏团体组织与训练,完全为散沙状态。”
伊藤说:“面对这些利益小人,你说,我们大日本帝国能不取胜吗?”
伊藤还想慷慨激昂说下去,忽然有人敲门,两人赶快穿戴整齐,这才把门打开。
进来正是刚才讨论的丁默邨。
丁默邨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地问:“伊藤君找我有事?”
伊藤看着丁默邨贼眉鼠眼的样子,一脸厌恶,他面带讥讽地说:“我们日本记者把你形容成‘婴儿见之都不敢出声的恐怖主义者’。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吗?我看你见了女人才不敢吭声。”
说到女人,丁默邨的眼睛立即溜到危雅云身上,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危雅云从桌上拿起一根香烟,点燃,问:“不认识了?”
丁默邨诚惶诚恐,说:“恕我眼拙,你是……”
“危雅云。”
“危……”他想起来了,是用四川话骂过他的那个军统女特工,“你怎么……”
“我的身份没必要向你报告。”危雅云冷冷地说。
“哦,”丁默邨讨了个没趣,他转向伊藤,问:“伊藤君有何贵gān?”
“搜查吴宅是你去的吧?”
丁默邨一惊,以为5箱财宝的事东窗事发,他开始闪烁其词,说:“是我,还有很多人……”
“搜到什么没有?”
“没……没……”丁默邨开始结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日本人他就哆嗦。
“八嘎!我问你搜到一张旧报纸没有?”
丁默邨松了一口大气,说:“我就知道伊藤君要问这个,我都给你带来了,你毕竟是密码专家,我搞不懂……”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和一封信。
伊藤接过来,草草浏览了一下报纸,然后把目光放在了那封信上。他问:“信是夹在报纸里的?”
丁默邨回答:“是的。”
伊藤的嘴角慢慢咧开,终于笑了。他对丁默邨说:“你撰写的吴宅调查报告可以作废了。你现在马上回去,立刻把简晗放掉!另外,吴瘦镛你不要动他,他现在是我的。”
“你的?他是日本方面的人?”丁默邨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事你就别管了,你把你那起风流案子搞清楚就行。”
丁默邨怏怏地走了。
危雅云立刻把那封信拿到手里,上面写道:至情云武,旧报伴我,业已七载,鬓发厮磨,回放不缀,痴心无悔……
她问:“这是女仆的情书吗?”
伊藤笑了,说:“那是表面。”
“那它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我一看到这种分成一组一组的字,就立刻想到了栅栏密码。”
“什么是栅栏密码。”
伊藤得意地用下巴向危雅云一点,示意她过去,然后拿出一张白纸,取出一支钢笔,说“所谓栅栏密码,就是把要加密的明文分成一组一组的,可以是无数个组,然后把每组的第1个字母连起来,第2个字母再连起来,以此类推,最后形成一段无规律的话。一般比较常见的是2栏的棚栏密码。你看,”伊藤用笔在纸上写下一串英文:WE LOVE SHANGHAI(我们热爱上海),“把它们去掉空格后变为WELOVESHANGHAI。然后我们把它分成两个两个一组,成为WE LO VE SH AN GH AI。好了,看着,先取出第一个字母,变成WLVSAGA,再取出第二个字母EOEHNHI,连在一起就是WLVSAGAEOEHNHI。这就是密文了,谁也看不懂。”
“怎么解开这种密文?”危雅云饶有兴趣地问。
“先把密文从中间分开,变为两行:
WLVSAGA
EOEHNHI
再按上下上下的顺序组合起来,变成WELOVESHANGHAI。最后分出空格,就可以得到原文WE LOVE SHANGHAI。”
“太有意思了!但是,这跟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几乎没关系,我想复杂了,实际上我一眼就看出,把每组字的第二个字挑出来,连在一起读就可以了。”
危雅云又拿起信,读道:“至情云武,旧报伴我,业已七载,鬓发厮磨,回放不缀,痴心无悔……第二个字挑出来:情报已发放心。”
伊藤得意地问:“简单吧?”
“简单。这说明吴瘦镛就是共产党,这是女仆给他的留言,之前她发送过情报。”
“对!但是问题出来了,这似乎是一个根本不懂得密码的人写的密文,共产党有这么简单吗?”
“有什么不可能。”
“理由呢?”
“第一,女仆的文化水平不高,她只能编写这样的密文。第二,她没想到能碰上你这么一个密码高手……”
“不!不!中共研究密码的特工都到苏联系统钻研过密码学,他们掌握得不比我们少。”
“你听我说第三,古人云,大道至简。智者的简单,并非因为贫乏或缺少内容,而是繁缛过后的觉醒,去繁就简才是境界。”
“我有种醒醐灌顶的感觉,不过,我还得慢慢消化才能明白。”
“我问你,为什么放了简晗,又不去动吴瘦镛?不马上一网打尽,竟然还要放虎归山?”
“猫逮着老鼠的时候为什么不吃它?它想玩,玩才能玩出境界。他们不是把这种幼儿园似的密码表演给我了吗?那么好,他们继续演,我当观众。简晗代表着军统,吴瘦镛代表共党,国共不是要联合抗日吗?我倒要看看他们在一起怎么玩,放心吧!他们最后都会被我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