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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百年文化命运天灾人祸的总报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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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三十年前的“文革”,“中央五七艺校”明令三代工农出身者始得入学;三十年后,炎huáng子孙必须拿出六级外语分数才能上榜……吴晓帆在长达四页的信中最后问道:“我爱一切的美,我该如何自学?”说实话,我不知道,空话倒有一句,但也是大实话:“美”,不收你银钱,不考你外语,你“爱一切的美”,这“爱”,就会激励并引导你如何自学。我们古代的大画家王冕同志少年时穷得只能放牛,有一天,他在牛背上看见雨后美丽的晚霞,大为感动,从此画起画来——在我们五千年艺术史灿烂辉煌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今天这样的所谓“艺术学院”。
以上所说,只是当今教育机体的局部“溃疡”:何必认真!我们的国家正在富qiáng,国运,真是挡不住地好。人文教育艺术教育怎么办呢,不必惊怪:那是我们上百年文化命运天灾人祸的总报应—今日的所谓人文艺术学科,只是国家教育事业的摆设与点缀,竞起高楼的艺术学院,说破了,只是众人的饭碗。惭愧,我也正在混这碗饭吃,我该时常提醒自己:何必认真。
版面用完了。来年,《艺术世界》还想哄我办一道专栏:每月聊一幅所谓“世界名画”。我不敢答应。我得歇歇,多画画,多看书,好好学中文。难为大家陪着我结结巴巴聊了十二个月,我谨向逾百位捧场来信,尤其是我未予回应的读者,鞠躬致歉,鞠躬致谢。(2001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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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和才能是挡不住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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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在“美术同盟”与艺术青年网上jiāo谈
【注这是我头一次与“虫二”、“豆子”、“无脚鸟”……之类网上青年对话,以下抄录这次jiāo谈的广告词:“今年初,‘美术同盟’转载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教授陈丹青痛陈英语考试弊端的长文《我们上百年文化命运天灾人祸的总报应》,反响qiáng烈。应网友要求,本网站请陈丹青与大家作网上jiāo谈。”jiāo谈过后,网站站主赏我一枝烟,另送一枚黑皮包,回家装上电脑,用到现在。】
陈丹青:大家好。
大海:我想听听您对中国教育体制的看法。
陈丹青:能问得更具体一点吗?
虫二:学好外语就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陈丹青:我针对的是外语考试制度,不是外语。
guest:有人说中国的教育是不完全的,中国学艺术的学生多数比较没文化。您怎么看这些?
陈丹青:是我们的历史断层和教育制度使艺术学生“没文化”。
外语考试制的制定者将“外语”等同“文化”,就说明他根本没文化,可他们还说学生没文化。
hippies:艺术界就是名利场?您怎么看?我涉世未深,能给点意见吗?谢谢。
陈丹青:何止艺术,人生就是名利场。
guest:你觉得懂两种语言是不是更好?我觉得懂一种外语就可以了。
陈丹青:您懂中文么?我连中文都不敢说懂。
鲍栋:你觉得美术教育的种种问题和大的体制有关系吗?
陈丹青:当然,所有事情背后都站着体制。
鲍栋: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呢?你正在做什么事情来改变这一切?
陈丹青:我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我能做的就是空口说话,只剩下这点说话的权利。制度会埋没人,也会使人坚qiáng,靠自己奋斗,别指望其他。
阿波:陈老师,你和丁方在80年代都是风云人物,可我现在更喜欢丁方,他没有你这样的张扬,我感觉你是在作秀。
陈丹青:谢谢。我此刻是在“作秀”。
玄玄色:陈老师,你怎样看待现在的行为艺术?
陈丹青:让它发生,谁愿意做就让他去做,只要不犯法。
一杯凉水:你觉得行为艺术可以听之任之吗?
陈丹青:我没有权力说“听之任之”这样的话,我不是政府官员。
豆子:你认同行为艺术吗?
陈丹青:我认同所有艺术。我很早就认识台湾的行为艺术家谢德庆,很佩服他,二十多年前他就做,做得很诚恳,现在的大陆行为艺术家受到他影响。
豆子:行为艺术形式的新颖让我感动,他太棒了!我们需要“个性”的艺术!!!
陈丹青:对!
小张:在西方艺术院校里有像中国美术院校里的帮派之争吗?
陈丹青:有人的地方都会有帮派之争。
林莹:有些行为艺术很血腥,你是怎么看的?
陈丹青:“文革”时期的血腥,如今社会上的种种罪恶,比行为艺术不知要血腥多少。你到公安局去看看档案照片!还有录像呢。
一杯凉水:但是行为艺术的血腥跟犯罪的血腥是不一样的,一种是犯罪一种是艺术,你觉不觉得有些行为艺术是对人们的一种误导?
陈丹青:对,是不一样,但在行为艺术之外,太多事物正在误导我们,行为艺术只是一个很小的圈子。
suntao:行为艺术很好,因为能提供很多的可能性不是很好吗?我们太贫饥了!不是吗!
陈丹青:完全同意。
玄玄色:有时觉得行为艺术很残忍。你是怎么看待的?
陈丹青:远不及外语考试制度残忍。行为艺术摧残一个死婴,教育制度摧残多少活人?!
烹云煮石:有人说行为艺术是西方对本土的文化侵略,你怎么看?
陈丹青:至少有一万件西方的事情正在对我们进行“文化侵略”,都是我们请人家进来“侵略”的,或者说,我们“自我殖民”,其中一项就是人文学科的外语考试。
suntao:“文化大革命”在一些领域还在继续!我是这样认为的!
陈丹青:没错!“文革”是我们的集体人格,集体遗传。
豆子:有界内人说,中国的艺术教育太古板,你认为呢?
陈丹青:对。光是古板也没关系,中国艺术教育太自作聪明。
挡车之螳:作为一个艺术家,您觉得是什么成就了您?
陈丹青:gān活,保持做。但不要想什么“成就”。
小张:您怎样看中国美术教育与当下大艺术环境的脱节问题?请回答。
陈丹青:是很脱节,但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人会冒出来,天性和才能是挡不住的。
林莹:你刚刚说过“文化大革命”也是血腥的,但是那已经发生了,无法避免,现在的行为艺术还是一个小范围,何不制止呢?你是怎么看的?
陈丹青:我没有资格制止任何艺术。艺术如果冒出来,制止没用。除了样板戏,“文革”制止一切艺术,现在呢,一切又冒了出来,还多了一个“行为艺术”。
无脚鸟:我觉得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真诚是判断艺术品的关键标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