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国民党政权在东南地区的控制力加qiáng,而以瑞金为中心的共产党军队正在向外发展;蒋介石在江西的"剿共"军事,也在积极发动中。因此,南京当局对于文化界的压力,也逐渐加qiáng。如鲁迅在《二心集》序言中所说的,"当三〇年的时候,期刊巳渐渐的少见,有些是不能按期出版了,大约是
受了逐日加紧的压迫。《语丝》和《奔流》,则常遭邮局的扣留,地方的禁止,到底也还是敷衍不下去。那时他能投稿的,就只剩了一个《萌芽》,而出到了五期,也被禁止了。接着是出了一本《新地》。"此外,他还曾经在学校演讲过两三回,那时无人记录,讲了些什么,他说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在有
①《鲁迅全集》第4卷,第134、135页。
、
尹
一个大学里演讲的题目,是《象牙塔和蜗牛庐》。"蜗牛庐者,是三国时所谓
隐逸,的焦先曾经居住的那样的草窠,大约和现在江北穷人手搭的草棚相仿,不过还要小,光光的伏在那里面,少出,少动,无衣,无食,无言。因为那时是军阀混战,任意杀掠的时候,心里不以为然的人,只有这样才可以苟延他的残喘。但蜗牛界里那里会有文艺呢?所以,这样下去,中国的没有文艺,是一
定的。……而那时左翼作家拿着苏联的卢布之说,在所谓'大报,和'小报' 上,一面又纷纷的宣传起来,新月社的批评家也从旁很卖了些力气。有些报
纸,就用了先前的创造社派的几个人的投稿于小报上的话,讥笑我为'投降,。"他说:"卢布之谣,我是听惯了的。大约六七年前,《语丝》在北京说了几句涉及陈源教授和别的'正人君子'们的话的时候,上海的《晶报》上就发表过'现代评论社主角'唐有壬的信札,说是我们的言动,都由于莫斯科的命令。这又正是祖传的老谱,宋末有所谓4通虏,,清初又有所谓'通海、向来就用了这类的口实,害过这许多人们的。所以含血喷人,巳成了中国士君子的常经。"①
一月,朝花社因营业不振,宣告歇业。那时鲁迅开始翻译法捷耶夫的《毁灭》,到本年底才翻完;下一年出版。
二月,他编集《文艺研究》,刊行后即被禁止。他又写了《文艺的大众化》, 刊在《大众文艺》月刊上。他又出席了自由大同盟,浙江省党部竟呈请南京的政府当局下令通缉他,罪名为"反动文人"。据鲁迅告诉许寿裳氏,说:"自由大同盟并不是由我发起,当初,只是请我去演说,按时前往,则来宾签名者已有一人(记得是郁达夫君:)。演说次序,是我第一,郁第二,我待郁讲完,便先
告归。后来闻当场有人提议要有甚么组织,凡今天到会者,都作为发起人;迨次曰,报上发表,则变成我第一名了。""浙江省党部颇有我的熟人,他们倘来
问我一声,我可以告知原委;今竟突然出此手段,那么我也用硬功对待,决不声明,就箅由我发起好了。
三月,他参加左翼作家联盟的成立会,在他的晚年这也是一件极重要的事。为什么左翼作家联盟到那时才成立呢?当时,鲁迅已经首先输人了普列汉诺夫、卢那卡尔斯基的理论,给大家能够互相切磋,更加坚实而有力。从此内讧停止,开始深入的发展,形成崭新的阵营。左联成立之先,鲁迅曾对许寿裳说:"骂我的人虽然很多,但是议论大都是不中肯的。骂来骂去,骂不出所
以然来,真是无聊!
左翼作家联盟在上海艺术大学举行成立大会,鲁迅出席演讲。他说:"我
以为在现在^左翼,作家是很容易成为'右冀'作家的。为什么呢?第一,倘
若不和实际的社会斗争接触,单关在玻璃窗内做文章,研究问题,那是无论怎
样的激烈,'左',都是容易办到的;然而一碰到实际,便即刻要撞碎了。关在
房子里,最容易高谈彻底的主义,然而也是最容易'右倾'。西洋的叫做
的社会主义者',便是指这而言。3310^是客厅的意思,坐在客厅里
谈谈社会主义,髙雅得很,漂亮得很,然而并不想到实行的。这种社会主义
者,毫不足靠。……第二,倘不明白革命的实际情形,也容易变成'右翼,。革命是痛苦,其中也必然混有污秽和血,决不是如诗人所想象的那般有趣,那般
完美;革命尤其是现实的事,需要各种卑贱的,麻烦的工作,决不如诗人所想象的那样làng漫;革命当然有破坏,然而更需要建设,破坏是痛快的,但建设却是麻烦的事。所以对于革命抱着làng漫谛克的幻想的人,一和革命接近,一到革命进行,便容易失望。……还有,以为诗人或文学家高于一切的人,他底工作比一切工作都高贵,也是不正确的观念。……"(知识阶级有知识阶级的事要做,不应特别看轻,然而劳动阶级决无特别例外地优待诗人或文学家的义务)"我说一说我们今后应注意的几点:第一,对于旧社会和旧势力的斗争,必须坚决,持久不断,而且注重实力。旧社会的投机原是非常坚固的,新运动非有更大的力不能动摇它什么。旧社会还有它使新势力妥协的好办法,但它自己是决不妥协的。……第二,我以为战线应该扩大。在前年和去年,文学上的战争是有的,但那范围实在太小,一切旧文学旧思想都不为新派的人所注意,反而弄成了在一角里新文学者和新文学者的斗争,旧派的人倒能够闲舒地在旁边观战。第三,我们应该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因为现在实在太少了。……我们急于要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但同时,在文学战线上的人还要
韧,。所谓'韧,,就是不要像前清做八股文的'敲门砖,似的办法。"①
那时,当局对文人的迫害,变本加厉;那时,鲁迅曾避居huáng渡路的花园庄。
据一位日本人长尾景和(日本关西大学的学生)的追记:鲁迅和他是一个偶然机会中相识的。
鲁迅告诉他是"周豫山"。周豫山第一次谈话时所说的都是有关美术的
事情,从哥赫、郭刚、米勒的画,说到罗丹的雕刻;又从日本的水墨画说到广重、歌磨的版画。他暗中估计,这一定是位美术家。第二天,他们的说话,是
从医学开始的。从维生素、荷尔蒙、达尔文的进化论起,一直谈到天文学,爱因斯坦相对论,灵魂不灭说,愈说愈觉得他是个博学的人。他说:"像这样学识渊博的人,我是从未见过的。在日本,我虽然也结识不少教授、博士等有名的人物,但他们对于自己业务以外的事,知道的并不比我多。直到现在,我没
有遇到过一个能够说得投机的人,然而和他却不可思议地很容易引起共鸣。
这大概就是所说的情投意合了。周豫山总是很谦虚,不论谈论什么从来没有
表现出知道得比人多的神气。每晚当我和他告别回到chuáng上时,就揣测他一定是某大学的教授。随着我们的相识,愈来愈感到他的伟大;我想,在上海一个